我发自真心的道谢。
相对于那些一昧从他们自己认为的角度关心我的好心人来说,卢道元的这种处理方式才更让我觉得放松。
走到风子野面前,我对他道:“你说的对,是朋友就应该平等相处,老子压根没想过让你当狗,也不认为对你有什么恩情,所以你不用总想着还我什么狗屁的命。你现在可以走,谁敢拦你,老子立马送他去当太监。老子今天心情不爽,极度不爽,不介意多替几个人做做净身手术。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跟着我,但听清楚了,是做朋友,不是认主子。将来想走的时候,你仍然可以随时离开。老子没那种当别人主人的臭毛病,也不是那种时刻想要人感恩戴德的自恋痞。你听明白了没有?”
风子野听明白了没有我不知道?孟化龙、苏承祖一帮人的脸色却全都变了。
按理说,救回那么多人,怎么也得弄个庆功宴啥的,然而我这个最大的功臣却要睡觉!人家都是强者,当然不理解我内心的疲惫,那就只能理解成我是在给他们甩脸子。至于让风子野走,周围那一圈之前围住风子野的将领们可都还没散呢,我这话不成了威胁他们?本来还激动吧啦地想和我这个大高手套个近乎,这下好,全被我得罪了。
没办法,咱就这情商。再说了,你们之前骂我骂得爽了吧?人多未必就好使,老子也是记仇的人。
马儿早在我弄得大北朝人鬼哭狼嚎的时候就被吓跑了。当然,跑回去后肯定会被人拽住,只是人家孟化龙、苏承祖故意没啥觉悟的样子,摆明是不会让人给我牵过来了。
我现在是两头不讨好,成了名副其实的搅屎棍。
但老子在乎么?走是不可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它不香么?再跑到迷雾高原上餐风露宿?老子白给你们夺回报国城了?白帮你们救回这么多士兵了?
挺着做为搅屎棍的那颗高傲头颅,我连向卢道元求助的心思都欠奉,龙吟刀往肩上那么一扛,大踏步向徐徐洞开的城门内迈入。
“老子和你回去。”
风子野的大嗓门在身后响了起来道:“闪电霹雳刀老子还没练成,等练成了再走不迟。”
我去!这二货有这么精明?
我也懒得理他,想练练去呗,先劈个十二年的柴禾,到时候劈不出那什么狗屁的闪电霹雳刀,老子可以叹口气说:“看来你不是那个材料。”
资质不行,我也没办法哈。
“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唱起歌来一片情……”
没办法,老了,脑袋不灵光了,记不住歌词了,唉——
回到小院,我把门一关,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人家都鄙视戴面具的人,但我的感觉正好相反。戴面具也是一种本事,尤其对我这种人情世故一窍不通,见了生人就脑袋空白的人来说,只能通过书上汲取的知识和一些对旁人的模仿,为自己打造出一副应该成为的那种人的面具,让我能勉强应对各种场合,在现实世界中艰难地生存下去。
躺在床上,我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
我是真的累了。风子野那个二傻子,老子没马,又不好意思开口要,他就晓不得载我一程,把我拉回来?
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不过想想卢道元带头,所有人都下马跟在我身后,亦步亦趋向前行进的滑稽场面,我心里面就又莫名大爽。
孟化龙、苏承祖,你们不服气又怎么样?还不得乖乖跟在老子身后吃屁?
不过这些终究还是自我安慰罢了,当无数颗血淋淋的头颅引起的恐惧和焦虑症再一次发作时,我蜷缩起身子,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中。
一觉醒来,满室皆黑,也不知道是半夜几点?这种充满压抑的黑暗更加加重了我心中的孤独和恐惧感,但我却不想见人。
这在正常人可能是一个很好解决的问题。开灯看看电视、玩玩手机不就完了?多大个事,至于那么矫情么?但对于我这种抑郁型患者,害怕见人,却又忍受不了寂寞,真的就是个麻烦!正因为我没有办法调和内心的这种矛盾,所以才没有办法打破笼罩在自己身周的那层无形屏障,去和人正常交流。
唉!这就是命,不管好坏,都是属于我的、只能一个人品尝个中滋味的命。
窗纸上映照的淡淡朦光给了我些许安慰。那是悬挂在檐下的灯笼照上去的光亮,让我想起了早年在外施工时、坐在穿行于夜色中的列车上,听着咣当咣当的铁轨声,望着车外远处透着亮光、慢慢移动的一个个窗口,想象着家中温暖的时光。
往事不堪回首。
我摸黑爬起身来,推门出屋,想向那一点光亮处寻找一些慰藉。
“你醒了?”
风子野的声音从旁传来。
“你也没睡?”
我的心因着这个起码不是敌人的家伙的出现而稍稍变得安定。
“你该不会是从来没杀过人吧?”
风子野不答反问。
“你怎么知道的?”
我学着他的样子,也在门口台阶处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