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端起碗,继续给陈虞灌药。
陈虞没有犹豫的喝了起来。
刘嬷嬷是可以信任的人,她们这一房遭了大难,亏得刘嬷嬷鞍前马后……
陈虞一边喝药,一边梳理着记忆。
小姑娘陈虞出身权贵之家——京都安平侯府,数月之前还过着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没想到一夕之间,父亲突然出事没了性命,她与母亲被送到了西北边城的祖宅,来此不过十来日,母亲便因为水土不服生了病,祖宅人手紧,刘嬷嬷也就没有太多心思顾得上照顾她,如意便逮着了机会。
她醒来的那天之前,如意已经半夜开了三晚上的窗——那夜小姑娘眼见着意识模糊了,出气儿多,入气儿少,如意便放开了手脚。
陈虞心中微微叹气,她能来此必定是意味着那小姑娘已经成全了如意的心思……真心希望陈虞小姑娘能投个好胎,下辈子别遇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
对于那个可怜的小姑娘,陈虞只能在心中默默祝福。
至于如意……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她是个杀人凶手!
陈虞喝了药,除了嘴巴有些苦,整个人舒服了许多。
“嬷嬷,如意为什么要害我?”
刘嬷嬷松开陈虞,为她调整了一下枕头让她躺了下来,又细心的将被褥的边边角角窝好,将陈虞包了个严实,不留一丝缝隙。
做好了这一切她方才在床边坐下,慈爱的伸手拨开陈虞额上的湿发,叹了口气。
“如意疯了,满嘴的神神叨叨的疯话,如今被关在柴房。”
“她疯了?!”
就这样的胆量还杀人?虽然陈虞自己已经验证了如意的胆小,却也没想到她真的会被吓疯掉。
“姑娘不必可怜那个杀千刀的,她是有心要害姑娘,行李都收拾妥当了只等着姑娘咽气……老天保佑,姑娘福厚命硬,没被她得逞……”
刘嬷嬷说着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陈虞垂下眼帘,如意是侯府的家生子,卖身契自然也在府中,她敢跑也只能往侯府跑……是府中有人想要害陈虞?
有人威胁如意,让她害人,可是陈虞死了,如意肯定就是第一嫌疑人,谋害侯府血脉——就算两母女沦落到这般田地,这身子的祖父,老安平侯也没有昏庸到放纵外人残害自己血脉的地步!
她死了,如意没有好下场,她往侯府跑难道是笃定侯府有人给她撑腰吗?或者她是要跑去别处躲着?
这事儿只能等有机会去探探如意再说,陈虞沉思了片刻,微微的抬起头,开口询问道 :“嬷嬷,母亲身子可好了?”
“我可怜的姑娘哟……!”刘嬷嬷的眼泪唰的就下来,掏出手绢就将眼睛捂上了。
陈虞一时有些懵。
陈夫人要是真没了,刘嬷嬷喂她喝药的时候可不会那么平静,难道是陈夫人的病情出了什么变故?
严重了?
陈虞拉着刘嬷嬷的衣袖,便要哭出来。
“嬷嬷……您不要吓我,母亲她到底怎么了?”
“姑娘,你差点就要做姐姐了……夫人和少爷心心念念盼了那么多年的孩子,还没成型就没了……”刘嬷嬷抹了泪,眼睛已经红肿了。
陈虞记忆中瞬间浮现出陈夫人消瘦的身形……扁平的小腹……怀孕?
“这孩子来的太不巧了……太不巧了……哪怕早来一个月……咱们又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啊!我可怜的姑娘啊,你怎么这么命苦!”
刘嬷嬷越说越是伤心,越伤心越是愤慨。
陈虞皱着眉,扒拉着小姑娘的记忆。
陈夫人成亲一个月后便怀了孕,生下女儿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很长时间这让陈夫人在侯府中日子很不好过。
她的丈夫是个爱好文雅的公子哥儿,逗猫遛狗,吟诗作画,吃喝玩乐都颇有一套,对后院那些勾心斗角没什么兴趣,对于女色也不热衷——当然这是陈虞根据事实分析的结果,并不一定是真的。
事实是后院那几个妾室,没见他对谁多宠爱上几分,那些妾也没有听说怀孕的——至于是不是在宅斗中被人算计了,那也不是她一个七岁小姑娘能知道的。
反正三四年内因为妾室也没有怀孕,陈夫人又得了个善妒的罪名……
记忆之中,陈夫人年年去庙中拜送子观音,甚至迎了开了光的观音玉像在府中日日供奉,也未曾有过消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从刘嬷嬷的反应来看,陈夫人流产前大概并不知道自己怀孕了——知道也已经晚了。
“嬷嬷,我要去看看母亲!”
陈虞说着便要起身。
“姑娘!”刘嬷嬷赶忙抹了一把脸,收了眼泪,将人按在床榻上:“夫人喝了药,已经睡过去了,您还是好好保重身子,别再受了凉!夫人已经受了很大的打击,若是您在出事儿……她怕是活不了了!”
刘嬷嬷这话瞬间让陈虞愣了一下,那一瞬间她仿佛明白了些什么……整个人从头冻到脚。
这是要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