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也即是早晨五点,太阳初升。
李简按照往常的习惯起身,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忧陶知绪离魂过有碍。默不作声去他房间看了眼,见他还好端端地熟睡着,先是心下一松,继而他又发现陶知绪身上阴气竟然又重了。
他上前查看,安魂符好好地贴在陶知绪身上。
怎么回事?
李简心下忧虑了几分,莫不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可他就住隔壁,常理来说有什么动静他是不会错过的。
李简想不出个所以然,开了阴阳眼将陶知绪仔仔细细看过,只瞧得出阴气比昨日还浓郁。
见陶知绪仍旧睡着,轻声掩上门寻了个僻静处做早课。
等他做完早课,李德云和陶知绪也起来了。
灵堂那边也开始热闹起来,主家儿孙晚辈都一齐来了。
因为今天是救苦日。
救苦是这边一个传统民俗了。去世老人的亲属在阴阳先生的指引下,绕着老人棺材转几圈,为逝者送行,也是以表哀悼和对逝者的尊重。当然也不是随便转,什么时候转,转多久,在哪里转,都要由阴阳先生来定夺。
绕棺救苦,自然也是希望通过这样的仪式为自己逝去的亲人解除苦难,愿逝者顺利到达阴间,得到解脱。
李德云正和主家商量救苦需要的东西,香烛纸钱祭文出丧棒。
堂屋跪经还是由李简念经文,陶知绪敲锣打鼓吹唢呐。两人已经是老熟练工了,根本不需要李德云多说什么。
救苦一般在晚上,刨开跪经,剩下的时间都是陶知绪可支配的时间。
这种时候,陶知绪就翻开相册,查看以前上课时拍的课件。古焉语专业的口语录音代代相传,陶知绪以前特地收藏,如今打开复习,听着导师清亮的女声,不由得喟叹物是人非。
李简更换快燃尽的香烛,探头过来瞧了一眼:“怎么了?忽然看这个。是你的专业书吧?”
两人离得近了,陶知绪不期然间望进李简的眼眸,才发觉他的眼珠子是灰黑色的。
寻常人眼瞳在幼崽时期是黑色,随着年纪的增长渐渐变化成棕色。
“你的眼睛?”陶知绪想起昨晚兼职时古焉国长老所说,古焉人特有的灰黑色眼眸,心生疑虑。
李简微微挑眉,那是一个表示疑惑的神情。他半拉身体靠近陶知绪,源源不断地传来热度。明亮的烛火掠过他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垂下一片动人的弧光,灰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陶知绪那张白皙的脸。
陶知绪往常甚少关注一个人的脸,如今和李简面对面,李简的脸纤毫毕现,容色生动。
瑞凤眼、高鼻梁、薄唇......
越山与画像师勾勒出的敖纪有六七分相似,眼睛的瞳色却不是灰黑色。而他面前的李简眼瞳是灰黑色,样貌也同敖纪有些相似。
这三人之间是有什么联系吗?
陶知绪心念回转,面上扬起一个笑:“从前还没注意过,很漂亮。”
李简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笑了笑:“......”
“才半年呢,我都快忘了我的专业知识了。还好毕业时候我没把书卖了,回家了就打开看看。”陶知绪翻着课件:“对了,哥,你之前不是对我的专业感兴趣吗?基础的古焉语资料书你要吗?要的话我回去找给你。”
李简摇摇头,陶知绪大一寒假那年回家带了专业书回来,李简出于一股莫名的直觉翻阅了他的专业书,入目全是陌生且凌乱的字符。
当时他站在陶知绪家的客厅,头疼再次席卷而来。他的手无意识握紧了书,他想他应该能看懂,为什么看不懂呢?
从书房出来的陶知绪连忙将他搀扶到沙发上,头疼缓解后,他将揉皱的书页抚平。自此,古焉语在他心中留下了一个难以磨灭的印象。
“不用,我只是好奇全国只招一个的专业学什么。”李简揉了揉额角,眉头微蹙:“你给我我也看不懂的。”
“你又要头痛了吗?”陶知绪哎呀一声,就要起身给他倒水。
李简按住他,说:“没事。早就好多了。”
“你这个病,唉呀,好磨人啊。去医院看了也找不出病灶。”
所以李德云才送他去威平山道观。李简心说,科学的方法已经寻遍,李德云不忍心孩子深受顽疾困扰,只好将他送去道观一试。
没想到在威平山待了没多久,李简的头疼的病慢慢缓解了。
“我爸说石家湾那边有人请他开财门,打算带你去,他给你那些祝词和经文背熟了吗?”
陶知绪顿时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这几天实在是忙。白天在复健经文和一些丧葬乐器的使用,晚上又在地府搞古焉语的兼职翻译。
一天怎么才24个小时啊。八小时做白事,八小时做翻译,八小时睡觉吃饭,不应该再给他八小时休闲娱乐吗?
手机上跳出了一条消息,李简移开视线。陶知绪定睛一看,是朋友问他工作怎么样了。
小陶向前冲:【现在跟我舅舅混饭吃,比实习期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