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启原定了下神,向前紧走两步,直接挡住孟知彰二人去路,郑重又行一礼:“在下薛启原,东盛府人。薛家话事人,薛家世代于府城经商,涉及茶坊、茶炭、药材、丝绸布匹、典当等,除了府城内的几十家铺子和四郊的七八个庄子外,南北各地设有十几处分号,当然与西境等地也做些往来行商的生意。若孟公子和琥珀公子不弃,改日设宴请庆祝茶魁之喜。”
薛启原一口气将家中情况简言概述,满眼诚挚看向孟知彰。
这是投诚明志,毫不避嫌,坦坦荡荡。
士农工商,商贾之流虽掌握财富,但终究登不得大雅之堂。稍有不慎,多年经营起来的精美绝伦画舫便会在权势之手的博弈间毁之一旦。所以商贾之家大多寻求庇护,这已经不算什么秘密。
作为世代植根府城的薛家,自然不可能无依无靠,只是府城大半是骆家田地,薛家近年发展多受掣肘。薛启辰一直为家族未来寻找出路。
见到孟知彰夫夫的那一刻起,薛启辰便认定,薛家期待已久的贵人,今日来了。
庄聿白和薛启辰二人身上像装了磁铁,不觉“咔哒”挤在一起,眼珠圆睁看着眼前二人说些似乎只有大人之间才会说的、自己根本插不上嘴的正事。
庄聿白心中感慨,这难道不算妥妥的豪门世家么?没想到整日和自己混在一起的小兄弟竟是个豪门公子哥。薛启辰自己也有些反应不过来,素日兄长对自己的朋友都是爱理不理,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结交的朋友,竟然会被兄长这般重视。
庄聿白和薛启辰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将彼此的胳膊抓得更紧了。
孟知彰朝薛启原拱手回了一礼,将庄聿白牵到自己身边:“家中事,全由我家夫郎做主。我看贡院门口放榜的皂吏已经到了,或许我们先看过榜稍后再议。”
贡院大街人流开始骚动起来,三年两考的院试放榜,且是新任学政主持的第一场院试,加上府城名流骆家大公子也在其中,自然比往年更受人瞩目。三教九流之辈各有所求,皆向贡院门口聚拢。
守了半天的骆家小厮趾高气昂立在榜下,将第一排最好的位置全占去,手持锣鼓,只等他家公子的名字闪耀耀亮闪闪出现在榜首的时候,要锣鼓齐鸣好好热闹一番。一则庆祝,二则也是为外围挤不进来的家丁报个信,只要锣鼓一响,就意味着他家大公子的榜首位置稳了。
皂吏将大榜一贴,人群如张潮,一浪接一浪往榜下挤。站在榜下的骆家小厮们却有些迷茫。
小厮虽大字不识几个,但他家公子的名字还是认识的。但榜首这三个字,怎么看也不像“骆耀庭”。
怎么个事呢?
有识字多的小厮,歪着脑袋横看竖看,手中的鼓锤都捏出了汗:“奇怪……怎么这第一个字,看着像是孟子的‘孟’……”
不等骆家小厮认清榜上的名字,以及找出他们家大公子到底在何处,“哐哐哐”忽然身后一阵锣鼓震天响起来。
骆家小厮手中鼓槌吓得掉在地上,急忙回头制止:“谁敲的!快停下!大公子不是榜首,不要乱敲!”
声音太过嘈杂喧闹,骆家小厮眼泪都要急出来了,锣鼓声浪却一阵高似一阵,根本没人听见也没人在意他在喊些什么。
守在外围的骆家小厮,一听锣鼓响了,立马撒腿就往家跑,抢着回去报喜。边跑边喊“大公子喜得榜首!大公子喜得榜首!”这天大的好事,第一个跑回去报喜的一定会得不少赏银。
听闻自己得了榜首的骆耀庭,便不再往榜前挤,寻了个阔朗之处迎风而立,等着身旁小厮逐一上前磕头讨赏。
骆耀庭自然是高兴的,不过面上不显,榜首之位早晚都是自己的,和预期一样,他让小厮去寻一下茶魁在何处,自己这个新晋榜首要同他不期而遇、简单寒暄一番。
这边薛启辰分辨出锣鼓声出自哪个方位的鼓乐手,高兴得原地跳起来。
原来薛启辰也请了一个鼓乐班子,只要榜首不是骆耀庭,他雇的这些人就敲锣打鼓庆祝。
薛启辰原本没报什么期望的,毕竟论才情骆耀庭确实有几把刷子。但今年茶魁之位,他骆耀庭也势在必得,结果还不是屈居人下?万一这院试榜首之位,也遇到“万一”呢。
“榜首真的不是骆耀庭!太好了,这可太好了!不知这次榜首是哪位仁兄。管他呢!只要不是骆家人,本公子就高兴!”薛启辰将小厮唤过来,“去看看第一名榜首是谁,就将这个鼓乐班子送那位秀才相公!”
薛启原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弟弟,心中宠溺又无奈地叹口气。
算了,想闹就闹吧。即便不小心闹出祸事来,还有兄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