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马蹄声渐近,阎七弯腰走出车门,站在车夫身边。
很快,他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那两个家伙都受伤了,接应的队伍狼狈不堪,也不知遇到了什么,好歹算是把人接到了。
他的目光落向队伍中间的马车中,里面坐着的就是相传出身市井、巧言令色的奸佞之徒、裴笙手下的阴险疯狗——秦高。
他对秦高没什么好奇,不过这个秦高值得裴笙派出幽十、幽十一去接,看来秦高很得裴笙的信任。
不过,他也听说过另一些传闻,秦高面白无须,男生女相,颇有些阴柔之美,行事阴狠,欺上媚下,独独对裴笙低眉顺眼,甘做裴笙手下的一条毒蛇,是因为秦高对有谪仙之姿的裴笙有觊觎之心。
他接这个任务之前,心想裴笙在情色方面的名声并不怎么好,怎么传言说秦高对裴笙有觊觎之心,却不说裴笙与秦高狼狈为奸?
后来见到裴笙,他才明白,也无怪世人偏颇,裴笙这样风光霁月的外表,实在让人说不出风流荒淫的评价。
别人觊觎他,对他痴迷,才是正常的吧?
他又想起了偶尔来裴府的杨睿。
明明该是敌人的身份,杨睿却对裴笙极尽讨好。
或许这么说不太准确,该怎么说呢?
杨睿就像裴笙养的一条乖巧的狗,即使送人了,那条狗还要小心翼翼地找回来,讨裴笙的欢心。
这么说似乎更离谱了些,但他实在想不到别的形容了。
杨睿是敌人尚且如此,这个秦高呢,在裴笙面前又是如何?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看着前方的队伍停了下来。
幽十、幽十一率先下马,朝前而来。
“大人,秦大人到了。”幽十拱手道。
阎七将车门让开,裴笙坐在里面,目光落在了两人随手包扎的伤口上。
“刺客呢?”裴笙淡淡地问。
幽十未及答,一道阴阴的、湿湿的又柔柔的的声音插了进来:
“刺客都已伏诛,你不必担心。”
这道声音,并不很清朗,却有一种独特的韵味,叫人一下子就记住。
这声音也并非完全柔弱,在无害的音调中,又有一种危险潜伏在其中。
阎七和裴笙将目光投向声音的主人。
马车下,白面男人走近站定,红色的官袍衬得他肤白面佳,身姿绰约。
“裴大人,好久不见。”
刚遭遇过刺杀的人笑得眉眼弯弯,丝毫不显惊惶可怜。
反倒是像一只收起尖利爪牙的狼狗,透着些阴狠来。
裴笙对秦高招了招手:“上来吧。”
秦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自然地上车来。
等秦高进了车门,裴笙又对幽十和幽十一道:“先回去吧。”
正要坐下的秦高微微回头,眼睛微微眯了眯,看着车下两人领命离去。
秦高坐下后,看到车门外的青年坐进马车,就坐在裴笙身侧,他轻笑着问:
“裴笙,你的恶犬呢?怎么身边又换人了?”
秦高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只是他眉眼弯弯,笑着与裴笙说话,便看不出来。
阎七却对这股没由来的恶意格外敏感。
他心想,秦高这副恶狗护食的样子,倒像是正应了传言所说。
裴笙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看了秦高一眼。
秦高在这一眼下低下了头,似是羞赧。
再抬起头时他已经收敛了那股恶意,不再看阎七,只是把目光落到裴笙身上。
裴笙这时答道:“四儿有事暂时离开,这是小七。”
秦高对阎七笑意浅浅,客客气气,一点看不出刚才的恶意了:“原来是七公子。”
阎七点点头,举止冷淡:“秦大人。”
别看他表现得淡淡,其实心里为裴笙对秦高的控制力惊奇。
裴笙甚至没有说一句责备,秦高就收敛了那股敌意。
裴笙平时是怎么训犬的?
他这么想时,裴笙开口了:“这次雪灾如何?”
秦高肃容道:“虽不至于人相食,可百姓缺衣少粮,冻馁不少,世家高门大户,薄衣轻衫,宴饮不断,外面却有人冻毙于途,也就是百姓又饿又冷,没有力气,否则非出乱子不可。这群关外世家真是一点都不收敛,也不怕哪天泥腿子被逼急了拿他们祭旗。”
秦高冷哼一声,对世家显然很是看不上,或者说不对付。
裴笙静静地听,没有什么表情,听完平静地问:
“你又是怎么处理的呢?”
听到裴笙的话,秦高的神情又变得乖顺,他自嘲道:
“还能怎么办呢?我也只好哄着他们做事罢了,我知他们心里看不起我,好在他们忌惮你,不敢与我撕破脸皮,勉强做出点样子,算是把我应付了。”
看着秦高的这幅可怜样子,裴笙心里忍不住有些想笑。
秦高哪里有他自己说的这么可怜?
要知道,七号没有出现的时候,秦高也不过是败在朝廷大势上罢了。
他凶着呢,斯文白面,黑毒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