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男人的脊梁似乎渐渐弯了下去。
可当他走到石家夫妇的遗体前时,他又挺直了脊背。
他脱下身上的披风,宽大的衣服盖在了夫妻两人身上。
“风大侠,我们没找到两位小公子,你是否知道两位公子的下落?”
男人神情冷冷的,无论别人问什么,他都不作声。
别人也不敢逼问他,便和他一起为灵鹿山庄的人收敛。
为石氏夫妻下葬后,他站在密密麻麻的白幡新坟前,开口了。
“诸位,我义弟石峰青一家因为虚无缥缈的传言惨遭贼人毒手,满门皆灭……”
说到这里,男人声音中难掩伤痛悲愤之音。
“有人向我打听两个孩子的行踪,或许是关心,或许是觉得两个孩子手上有所谓的破解的武功秘籍。”
他冷冽的目光环视四周,似乎这些人里面就有凶手。
“确实,全天下只有风某一人知道他们的行踪……”
他轻哼一声,竟坦白出来,引得各色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也有人担忧地唤道:“风二庄主……”
男人收敛所有表情,冷冷道:
“风某知道,之后会有人用各种手段逼迫风某说出来,最终祸及家人。我霸刀风家虽不惧正面挑战,终究有妇孺老弱,难以防备贼人算计。风某一日不说,便给家中妇孺带来祸患。哪怕避世隐居,也有手段逼风某出来。”
男人扫视众人,又将目光投向凄冷长空,空中的风声似替他诉说着心中的愤怒。
他并未多做留念,收回目光,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众人道:
“所以风某今日在此,要将这个祸根斩断,将这个秘密掩埋,让无辜者不再流血。请天下英雄做个见证!”
霸刀横于脖前,他的动作如此突然而果决,直到鲜血喷溅,呼声才接二连三响起来。
“风大侠,不可!——”
高大的身影轰然倒塌,艳丽的血痕在雪地上晕染出一幅壮丽的画。
“不好了!不好了!二庄主……二庄主他……自尽了!”
“不——!”
“夫人!夫人!来人,叫大夫!”
“亦寒吾儿……义不顾身,又不愿牵连家人,敢作敢当,不负我风家风骨,好!好!好啊……”
“老庄主!快,扶着坐下!水!”
“老夫没事……只是……吾儿,白发人送黑发人,为之奈何!亦寒……”
“少庄主,你……”看着向来沉稳内敛的少年蓦地流下两行泪,庄中人忽然失声。
“父亲现在在哪里?”少年一瞬间长成了青年,他抹了抹脸,冷静道,“我去带他回家。”
“还在灵鹿山庄……”
“走!”
对于噩耗,少年早有预料,因为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曾那么愧疚地望着他。
“啸天,我送之屏和阿鸣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我没回家前,你要好好照顾你母亲,好好撑起这个家。为父有负你们,要辛苦你了。”
“父亲,您放心,我会做好一切。等您回来。”
“嗯,你一向是为父的骄傲。孩子,我去了,好好照顾……你母亲。”
“父亲,保重!”
望着男人好似一去不回的背影,毕竟才十四岁的少年,湿了眼睛。
少年骑着马,踏着风雪,出了山庄。
要流的泪早已流尽,今后,他不会再哭泣。
————
“哥,他们不会来了。”黑衣少年面无表情看着山下,脸上再无天真之色。
“阿鸣……”白衣的哥哥眉间染上了和他父亲如出一辙的忧郁之色。
“哥,我只有你了。”少年的目光转向身边的兄长,像是要用目光牢牢抓住对方。
哥哥用力将弟弟拥入怀中,发下誓言道:
“无论如何,阿鸣,我都不会抛下你。”
弟弟头枕在哥哥肩头,微微闭目,一滴泪悄然滚落。
————
“阿鸣,我听师傅说,你要走?”白衣青年推门进来,难得地露出焦急之色。
“‘众星拱月’我已经参透了,是时候去寻我的星了。”黑衣青年收拾着衣物,淡淡道。
“为何不叫我一起?”白衣青年眉间有愁色。
“哥,我一直在你的庇护下长大,是时候离开你的羽翼了。你若要寻我,就去一个叫幽冥殿的地方。”
“阿鸣……”白衣青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唤了一声。
“哥,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不用担心我。”
“好。”白衣青年微微闭目,应了下来,然后帮着弟弟收拾东西。
看着黑衣少年毫不犹豫下山的背影,白衣少年忧郁了双目。
一个须发尽白地老者无声地出现在他身侧。
“之屏,你还不跟上去吗?”
“师傅……对不起。”
老人微微一笑:“去吧。”
“办完事,徒儿再回来侍奉你。”
“好,为师等你。”
经历了太多,老者变得从心所欲而宽容,不再执着门规。
“师傅,保重。”
白衣青年拿出准备好的包袱,也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