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辚辚,马萧萧,四辆马车行在路上。
马车周围有十几个人骑着马跟随着、护卫着。
引人注目的是那些鲜衣怒马的年轻人,男男女女七八人,个个腰间悬着刀剑,气质不俗,看起来是大家子弟。
他们有的人随意中又带了点警戒打量着四周,有的则全不在意地热烈交流着。
在第一辆马车中,靠窗的白衣人以拳抵唇,低声咳嗽了两声。
白衣人对面,一个身着墨绿衣裳的中年男人不动声色皱了皱眉,眼露关切地看着白衣男人。
“之屏,你的身体……”
石之屏放下手,微微摇了摇头:
“我无事。真吾无需多虑。”
柳真吾却是不放心,转头看向旁边淡定的大夫:
“凌兄,之屏他的身体……”
凌介之淡淡道:
“老样子,放心,死不了。”
柳真吾一时无言,叹了口气才道:“之屏,你实在该多静养,却常年在外奔波。”
“真吾,我的身体还好,最近也没有再奔波,何况,介之在我身边……”
柳真吾无奈一笑:
“他太纵着你了些,怕是瞒了我们不少事。”
石之屏微微一笑,神情满是认真:
“哪里,不过是一些小事,不值一提,我不让介之说的。”
“你总是怕我们担心。”
“主要是确实没什么事,何必惹人烦恼?谢谢真吾一直惦念着我,我却很少去万柳山庄,是我的不是。”
“我那确实吵闹了些,你喜欢清净,我也没让孩子们来打搅你。”
“多谢真吾的体谅。”
“你总与我说谢,之屏,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人到中年,柳真吾眼中闪烁着年轻时的赤诚,一点不像平日里沉熟稳重万柳庄主的样子。
旁人若是见了,必会心生惊异,在马车的两人却是习以为常。
“是我的不是……”石之屏说到这里又自顾笑了出来,“你又该说我总是道歉了……我的一些习惯确实不好,真吾你就多担待吧。”
柳真吾也笑着叹气:“这些年早就习惯了。你怎么习惯怎么来吧。”
这时,凌介之淡淡地来了句:“还说我纵着他,你不也是一样吗?”
柳真吾一时失语,求助似地看向了石之屏,石之屏则垂下了双眸,矜持地笑着。
最后,柳真吾只能叹气道:“谁让他是之屏呢?”
石之屏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眉心,轻咳一声道:“聊了不久了,我要去后面看看那孩子了。”
柳真吾看了他一眼,道:“去吧。我和凌兄再坐一会儿。”
“那我先去了。”
外面的车夫听到里面的话,将马车停了下来。
石之屏打开车门,跳下马车。
马车从他身边接连路过,最后那辆马车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驾车的正是幽十三。
石之屏对幽十三露出淡淡的笑容,上了马车。
他坐在门口对幽十三道:“昕儿,我找个人替你吧,你该和小凡玉书他们一起骑马的。”
幽十三偏头看向他:“不用。我喜欢这样安静。”
石之屏想了想幽十三的性格,便含笑点头道:“好。辛苦你了,我先进去看看顾儿。”
幽十三摇了摇头,是不觉得辛苦的意思。
石之屏拍了拍他的肩膀,掀开帘子进去了。
幽十五坐在轮椅上,手中捧着一本书,窗外的光线落到他年轻而苍白的侧脸上,显出一种空灵的破碎感。
石之屏进去,幽十三便抬起头来看向他,那双历经痛苦的眼,带了点浅浅的异色,有种纯净又虚无的清透。
石之屏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心头有一圈波纹散开,不断泛起细碎的涟漪。
他习惯性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温声道:
“顾儿,看得如何?”
“不是很明白。”
“那我们接着讲如何?”
“劳烦前辈。”
幽十五微微低头,他已经习惯了男人路上与他讲解医书,不再纠结于欠下这个人情。
反正他欠的越来越多了。
他怎么能撕碎成两半?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男人绝不在意对他的付出,并未想过什么回报。
因为他看到,这个人像光一样,对身边人都不计回报地好啊。
此时,男人坐到他的身边,侧着身子,接过他手中的书,缓缓地开口。
温和的声音似是充满了无限的耐心,他有时会想,这个男人真的会动怒吗?
君子如玉已经不足以来形容这个人了,这个人像光,无声地照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