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阎四冷冷地应着,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阴柔和狠厉。
只是冷漠和麻木。
幽十悄声进来,将地上的血迹擦干,将染血的破布,装有血水的盆一起带离。
他的内心自然和幽十一一样震惊,但阎四的异样让他不敢表现出来。
收拾完他就悄然退下,把门关好了。
房中重新安静下来。
上一次这么安静,还是他与裴笙对峙的时候,他用沉默拒绝裴笙的请求。
现在,裴笙就这么静静地躺着,不能再给他反应。
他将染血的刀轻轻放在桌上,坐在了床边。
他看到裴笙露在外面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之握住了。
有些冰凉,没了裴笙抚摸他那时的温度。
明明白天还好好的,不是吗?
从苏府回来时,他们说好要在院中放几个躺椅。
一切都很好,只是被那个不速之客打断了。
他被裴笙叫去地牢一趟,悄然回来就发现那人躺在了书房的软榻上。
那么闲适,那么亲密。
他被妒火攻了心,转头想要弄死杨睿。
明明刚布置下去,还没来得及做任何事,裴笙就忽然召他过去。
他恼于裴笙对他的责备,忽然不想再乖乖听裴笙的话。
他一时的冲动,他快意的意气用事,把裴笙逼得无可奈何,最终发生了这样的事。
他站着裴笙面前,再也不是坦然的了。
他竟亲手伤了裴笙,伤得这样重。
虽然以前他也有种种想法,到底手上没真用力。
这次不一样,他不仅与裴笙针锋相对,还让裴笙心灰意冷,开始正视两人的关系。
懊悔一阵阵从心底涌来,他反叛裴笙时有多快意,现在就有多悔恨。
刚才与裴笙对峙的画面争先恐后挤到他的眼前,提醒他当时多么地过分。
裴笙好几次放软语气,想要和他好好地谈。
他当时是怎么逼裴笙的?
他不顾裴笙一而再的请求,非要杨睿死,还想看裴笙到底会怎么做。
他几乎是病态地迫不及待地想看裴笙怎么处理这件事,怎么对待如此反叛的他。
现在他看到了。
裴笙不舍得将刀对准他,便用刀告诉他:
你阻我的道途,就是在伤害我。
裴笙用鲜血淋淋,告诉他不可动摇的决心。
他不是一贯知道裴笙的执着吗?
裴笙一直有自己的目的,为了目的不折手段,没人能够动摇裴笙,
他忍不住在心里质问裴笙:
你不是最无情的吗?怎么做起最愚蠢的事来?
万一我根本不在乎呢?
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万一出现意外呢?
看着床上气息微弱的裴笙,阎四无法再质问下去。
他痛苦地想:
裴笙没错,都是我的错。
我真的那么想杀了杨睿吗?
非得跟裴笙对着干,非得逼裴笙无可奈何、亲眼看着杨睿死吗?
到底是什么控制了我,让我漠视了裴笙的无奈和疲惫?
被责问的愤怒,还是……压抑许久的嫉妒?
阎四闭上了眼睛,种种想法袭上心头。
对杨睿的怨恨,对裴笙的质问,对自己的质问……
裴笙……
我错了。
我不该逼你至此。
现在的结果不是我想要的。
我也不知为何,非得跟你对着干。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总想反叛。
对殿主是,对你也是。
对殿主我尚且问心无愧,对你……
我心有愧。
我后悔了。
如果我那时多为你想想,不那么坚持,我们之间就会恢复如初。
而不是现在这样,我坐在这里,都觉得自己假惺惺。
你以后还能心无芥蒂地信任我、任用我吗?
你……会把我当成外人吗?
裴笙,别不理我。
我真的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