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没有光,虫鸣也稀疏,润姬道:“舅舅,我给他卜了一卦。”
牧连生不禁问:“是什么卦象?”
“坎卦六三爻。”润姬回答。
牧连生眺着远处早已不见的背影,无奈地说:“这卦,也不算太差,看他造化吧。”
“也不算太好是吗?”鹭鱼问陆沿,“坎卦六三爻是什么卦象?”鹭鱼不懂占卜之术,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
陆沿答:“来之坎,坎险且枕,入于坎窖。须舍命逐志,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而后生。”
神女石像说过妘律还有十年寿命,但鹭鱼还是不禁担忧,问陆沿:“他会活着回来吧?”
陆沿道:“应该吧,润姬卜的这卦,不算大凶之卦。”
牧连生摸着胡子,目光挪到润姬身上打量了一会,道:“有时候我觉得你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附身在这个姜月身上,而像玄女庙里的神女像显灵一样,神圣又疏离。”
润姬淡然地说:“或许哥哥也这么想吧。”
牧连生:“是啊,他其实夜里时常去看你,不过到了你住的地方门口就停下了,唉,等他脑筋转过弯就好了。”
牧连生这么一说,鹭鱼也觉得像极了,在牛灵镇,润姬还有闲心与她玩笑,现在是真的像个活了几千年的活神仙,她现在可不就是。
在东堰城偏隅一角,润姬的生活过得不算无聊。
东堰人善植草木养花鸟,牧连生给她安排了几个侍女,润姬开垦了屋前的荒地,在侍女们帮忙下,荒地里种植上了各类植物花草。
侍女说东堰有一种长在沿海边的树叫海雪樱花,极难开花,据说开花后,白色的花瓣会在当天夜里脱离花萼,像雪一样飘落下来。润姬特意让人在隔壁空院子里挖了浅水池,又从海边运了海水灌进水池,在池塘边移植了一棵海雪樱。
除了陪着润姬、看她摆弄花花草草外,陆沿偶尔去王宫探看葆江的消息,而鹭鱼时不时去游魂关看看妘律。
她最近又跟陆沿学了一个缩地成寸的术法,在游魂关和东堰城之间的几百里内来去自如。
妘律赶到游魂关后,便派驿官通知接过洪幡重担的副将,联合正在与卢连广作战的宁周,准备包圆合抄了兖州军马。
不料想,卢连广听闻了风声立刻收兵回城。
叛军与妘律率领的五千名将士就这么一方城内、一方城外僵持了一个多月。
济水畔,将士们将帐篷扎在干枯的河床上。
妘律坐在篝火边,与姚其清、郭辙一起研究舆图。
两人同他一起在侍卫营里长大,此次上战场,也是二话不说,抄起长戈策马随妘律一同前往。
姚其清揉揉眼睛,拍拍妘律:“今日到此吧,郭辙的哈欠要打上天了。”
话音未落,郭辙又深深地打了一个哈欠。
“连日长途跋涉,我们连敌军的屁股都没摸着。”郭辙抱怨道。
“倘若牧伯侯能派兵协助我们,我们也不会啃不动建城这座卢连广的王八壳。”姚其清叹口气。
妘律收起舆图,抽出腰间的剑放在火上轻翻,剑锋焠出精亮的光,照在他因风吹日晒而皴的脸上:“游魂关驻军本就是为镇守东境,制约游魂关外的蛮夷,如今东堰分身乏术,我们与卢连广持战了一个月,各方势力都作壁上观,伺而不动,舅舅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郭辙忧心道:“假若南鲁姜氏和卢氏联合,我们才会成了瓮中之鳖。”
姚其清轻摇其首:“南鲁伯将其孙女嫁给二王子,也是一种制衡的信号,也说明他还在观望到底要不要扶植大王子上位,不过我听说大王病得越发重了,怕是时日不多。”
“不必辨别姜伯侯是敌是友,当非我能用之人就对了,姜月也没嫁给我,她在去羲京的路上就死了,”妘律仰望苍穹,“诸侯,向来都是天下合而同谋,天下乱而逆起。”
郭辙道:“要是玄女大人还活着,也能成为你的助力。”
姚其清锤了一下郭辙的盔甲,郭辙顿觉失言闭了嘴。
鹭鱼在篝火旁听着他们谈天,用手肘捣了捣陆沿,:“我就说吧,妘律这次不会再替妘归守江山了,他现在想做大王了!”
陆沿看她道:“你怎知他在上次就没有想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