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律给润姬引荐了教习先生,她不愿和那个先生打交道。
妘律拿手指撬开了润姬笨拙紧闭的嘴,指着识字贴,一个字一个字的教她什么是春夏秋冬、什么是风霜雨雪、什么是日月星辰。
大祭司让妘律用净阳草田收集的露水和用净阳草饲养的牛牲喂养润姬,说这些能治疗她在母胎里吸收的凡毒,治愈愚疾。
润姬不小心撞翻了供桌,妘律护住她,后脑磕上石阶流血,她眼神忽然一震喊了一声:“哥哥!”妘律麻利爬起来,抱着润姬转圈,说她终于好起来了。
酬神大典上润姬惊恐地接住了父王的玉钺,天降异像,她受王命施法驱散后,众人高呼。仪式后润姬被大王子妘归在回她房间的路上拦住,告诫她不要肖想自己不该想的。
西玄鸟祠的神官们献给润姬一只九尾狐,说其为瑞兽,经酬神时玄女召唤出的神树幻象滋养出了灵性,能口吐人言。润姬偷偷和妘律将九尾狐狸从牢笼里放出去,妘律说以后一定能带她出了祭神庙,让她自由。
边境战况频发,妘律被派去随舅舅一同出征,来到祭神庙与润姬告别
父王告诉润姬,她被大臣们参奏,训斥她听从大祭司的教唆藐视王权、生活奢靡,把她关进了黑牢,放了出来,又关了进去。
新任大祭司的祈福仪式上,润姬被他指控为施展妖法,要与小王姬妘鱼一同作为人祭,去献祭上苍平定瘟灾。
沿着润姬长大的轨迹,几年的时光迅速地让鹭鱼体验了一遍。
画面停滞了片刻,又是一闪——
鹭鱼脖子上传来突然的剧痛,像骨头被凿碎、骨髓被挖空,而同样的,润姬大抵是太痛了,紧接着闪动的画面,让鹭鱼觉得每一瞬间都极其缓慢。
到处是赤红。
润姬的身躯被绑在八神柱的正南方的那根柱子上,头颅被斩下,落在柱脚。接着剩下的身躯被神官抬起,放在祭神庙大门上的石槽里。
而这时还没有成为鹭鱼的妘鱼被埋在祭台上的稀壤里。
侍官们分为两路,拿着朱砂水灌进润姬的耳朵里、浇在石槽里,血开始混着朱砂水沿着神庙大门流到地上,接触道地面后,诡异地分散成九条小水流在石板路上的九个沟槽里,蜿蜒流向祭台的方向,她头颅上的眼睛空洞睁大看着大门的方向,赤水流过她的头颅,到祭台阶下时,赤水未被阻拦反而重新汇聚成一股,爬上阶梯到祭台上慢慢渗透黑土。
然后,润姬的魂息从身躯里剥离开,成了游荡的亡魂,她死了。
亡魂围着自己缺了头的身躯转了几圈,沿着赤水流往祭台上仔细看,而鹭鱼追随着她的视角,和亡魂看到了同样的东西:妘鱼皮肤上的毛孔正源源不断吞咽着赤血。而众人大概只想让润姬死,没有人在意台上的妘鱼身上的异常。
亡魂到处打转,试图拿头撞墙,发现自己没有损伤,又往周围侍卫手持的仪刀上顶,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亡魂想起什么,快速跑到神殿里,走进秘室。
神女石像前,她感觉自己灵魂上一直烙印着被刀斩断的痛,问:“为什么我都死了,还有知觉呢?”
石像显现出神女的虚影和她说:“妘旸将亡,但玄女传承不可断,妘鱼已经吸收了玄女神血,你还要等待数千年,等一个有机缘的人将玄络梧木心抽出来之后,回溯到今日时让妘鱼继承赤色琉璃骨,只要骨血相连,她就是新的玄女。”
亡魂:“可是,裳泽娘娘,我太疼了。”
神女:“等待下一个玄女的出现,是你最后的职责,在那之前你的魂息都不会消失。”
亡魂歇斯底里:“为什么我要遭受这些呢?我没有自由,没了生命,为什么最后我死了,还要被痛苦束缚住魂息呢?
神女:“你是玄女,这是你的使命,也是你的宿命,你生是为人世间而生,死亦是为人世间而死。”
亡魂抽泣着问:“我还没见到哥哥,娘娘,我乖乖忍着疼,等几千年,但是等回溯回来以后,能不能让我陪陪哥哥?”
神女慈笑:“他还有十年寿命,我许你十年。”
画面又是一滞,更长的停滞。
鹭鱼回到识海,被润姬的痛苦魇住,瘫坐在识海深处,意识如潮水般翻涌,颤抖不止。
刚刚她的身躯和灵魂都似被脖子上的痛撕裂,润姬的痛与她同在,那种无从逃避的疼痛像洪流,毫不留情地吞噬她。
而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润姬会软弱,会恐惧,会无助。她一直以为润姬是一个强大的存在,是无欲无求的影子,是永远平静温和的亡魂。毕竟,从她有记忆起,润姬便只是一个游荡的幽灵,一个偶尔现身指引她前行的微弱虚影。
可是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