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因为那时候妘氏早就灭亡了,润姬才给她重新起了鹭鱼这个名字。
而润姬不可能不知道玄络梧本来是红色的,却在牛灵镇说起玄络梧时只说是十几年前才枯萎,她明知道玄络梧早就有问题。
鹭鱼使劲回忆她被润姬拉进裂缝的场景,当时润姬是笑着的,极其隐晦,但是她的确是笑着的。
即使吃了重明鹭的肉,鹭鱼的记性还是时好时坏,脑子不太灵光,现在才迟迟地醒悟过来,是润姬把她带回来的。
鹭鱼更疑惑了,润姬到底要做什么?而那堆黑线和黑气是什么?木心又在哪里?
在她们共同相处过的漫长时光里,润姬始终温柔而善良。即便后来,润姬对她说,自己是被妘氏族人砸破脑袋才惨死的,她的语气中也从未带过怨怼,还愿意一直守在牛灵镇的陵寝,守护着妘氏旧日的荣光。
如果不是陵寝的棂星门柱,润姬不会被困在同一个地方千年,而她说了八百次要把那根破柱子砸了,都被润姬制止住了。
她过去总说润姬简直是愚忠愚孝,比自己这个呆子还笨,绕不过弯。
但是鹭鱼从发生的事里抽丝剥茧后,迷迷糊糊中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鹭鱼满脑子问号,忍不住抓耳挠腮,等不及地想要去找润姬。
祭坛上,大旸的王妘仓眯起眼睛,看着天地渐渐恢复清明,狂风散去,云气翻开,露出晴光。仿佛刚才的风起云涌不过一场错觉。
他缓缓转过头,扫过众人,他们依旧匍匐在地,跪拜的目光却再也分不清是敬他,还是敬那位被尊为玄女的小女孩。
不过是个连祭神庙都出不了的小东西。妘仓嗤笑了一声,自觉不必多想,便施施然走上前,亲手扶起润姬。
“起来吧,”他声音懒散,掺着几分笑意,像是在哄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玄女功劳不小,这天象都怕了你。”
润姬低垂着头,任由他拉起自己的手,吉服的长袖垂落,掩住了蜷起来的指尖。她不动声色地从妘仓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腕,轻声答道:“臣女不敢居功,这一切皆赖父王以帝威昭示,震慑天诏,令天象归顺。”
妘仓闻言哈哈大笑,显得十分受用。他扶着润姬的肩膀,又转头高声对跪地的群臣说:“你们看见了吗?寡人的女儿说了,天命如何,还不是全在寡人手中。”
祭坛下,没有人敢抬头,只是重复着一句句齐声:“大王万岁,大王万岁,大王万岁!”
妘仓顿觉失了趣。
南部姜氏献上十几个美人,他忽念及此,抖了抖袖子,摆摆手,不耐烦地吩咐道:“好了,祭典到此为止,寡人还有要事。”
说罢,他转身带着几名侍官,快步离开祭场,直奔美人馆而去。
一路上,他想起那些香腮云鬓,婀娜身姿,甚至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终于等到祭祀仪式过去,不等鹭鱼去找,润姬的贴身侍奉神官拦住鹭鱼的去路,说大王姬邀鹭鱼去神殿一叙。
殿内,元婆婆照例在准备晚上的吃食,将润姬的食物与其他人分开摆放后,就退下了。
润姬看着妘律盘里的肉脯饼咽了咽口水,问:“哥哥,你那是什么肉做的?”
妘律举着吃了一半的饼,仔细嚼了嚼嘴巴里剩下的,尝了几口说:“是禽肉好像,吃着像有灰鸭和斑鸠,还有什么你要去问元婆婆了。”
“我不想问婆婆,你给我尝尝,就一口,我吃了就知道了。”润姬骨碌着眼睛说道。
妘律见状,迅速拍开她伸向盘子的手,语气带着些许严厉:“不能吃,大司命知道了,吃了你遭罪不说,大司命知道了,也会责怪你的。”
润姬与常人不同,吃了正常的吃食,会高烧不退,这就是大祭司让她从小只吃露水、牛牲的原因
“我不说,你不说,大家就都不知道了,哥哥,哥哥,求你了。”润姬摇着他的袖子,比手势说:“真只是一口,我吃一小口没事的!”
妘律迟疑片刻,看着她眼中的恳求,心软了下来,最终妥协道:“就一口,吃多了大司命能发现。”
她正撒着娇,鹭鱼就大踏步地跑进来,看着她挺着娇憨的脸,妘律的手在她嘴边喂她吃东西。
鹭鱼一看没怎么打过交道的二哥也在,急忙刹住满口的质问,恭敬地向二人施礼,“拜见王兄、王姐。”
妘律纳罕地想,这个向来连话都说不清的妹妹今日瞧着怎会如此伶俐。
但他觉得润姬现在的反应也不太对,她表情仿佛见怪不怪,看到妘鱼过来,兴奋提手招呼,话语里意有所指地道:“快来吃饭吧,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