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迅游的事板上钉钉后,程心攸很快便启程。
她就跟歌星开演唱会一样,每隔一段时间就去一座城待上一月。
不出三年,九幻大陆遍布程心攸的足迹。
同时,凡她所到之处,妖类将不复存在。
为此,人们对神明的拥戴达到了空前的热烈。
只是,程心攸渐渐越来越不爱笑了,总爱深夜里喝酒,似有心事。
世人看得出来,却也不敢问。
试问,一群肉体凡胎,谁敢,洞悉神明心事?还是把眼前日子过好才是正经事。
唯有吴止还敢时不时提着酒壶去与神明把月话谈。
夜深人静。
程心攸将手中玉瓶颠倒倒了倒,再倒不出一滴酒,眼前就出现一瓶崭新的。
她抬头顺着酒瓶看向主人,吴止挑了挑眉。
不再犹豫,接过酒瓶,也不用杯子径直往嘴里倒。
吴止顺势坐在相邻的台阶上,右手提着另一壶酒也饮上一口。
“听说,前几日子虚国主大婚了,娶的是某大将军嫡长女。”
程心攸倒酒的手一顿,眼神冷滞一秒随即又恢复成无所谓的状态。
吴止瞥了一眼程心攸的脸色继续道:“我原以为他对徐姑娘有情,会娶她为妻。”
程心攸低哼了一声。
“没什么意外的,一国之主当然要以利为重。”
自古以来君与臣相互制衡,徐梦瑶虽未徐丞相之女但毕竟是养在别院的庶出且流落在外多年,又替胥子钦处理了许多上不得台面的事。
胥子钦若有心必定会善待她,但永远不会让她坐到人前的后位上。
吴止似对程心攸的话有疑惑,反问:“一国之主尚且以利为重,那你呢?作为九幻大陆唯一的神明?”
“自然是以天下人之利为利。”
程心攸答得毫不犹豫。
吴止却没有再接茬,饮下一口酒藏住意味不明的笑容。
沉默难熬。
程心攸收回视线,这三年她游历九幻大陆各地,不断杀妖,一方面确实是造福百姓安危,可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增长自己的神力。
是双赢。
可奇怪的是,神力增长十分缓慢。若不是时不时仍有百分之一的进度,她几乎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系统忘记了。
按之前的经验,若想成功化神,她还需要杀两只大妖。
可吴菲菲死后,九幻大陆再无大妖。
程心攸渐渐心灰意冷,对神力增长一事也不再十分迫切,终日抱酒消磨时间。
很快,春去冬来,一年又将结束。
程心攸醉醺醺从花圃路过,见吴止大半夜披着狐裘竟坐在石桥上垂钓。
夹着雪粒的风一吹,程心攸的酒便醒了一半。
她走上石桥后,低头一望,见湖面甚至结上了冰,吴止垂钓的线只从一个极其窄小的洞里穿过,由此更加不解。
“你即使钓到了鱼也无法将其捞出,又何必坐在这吹冷风?”
吴止没抬头,一直盯着结冰的湖面,神情是从所未有的肃穆。
“不为垂钓,是为赎罪。”
“赎罪?”
程心攸一愣,“你犯了什么错?向谁赎罪?”
“儿时幼宠。”
“幼宠?”程心攸更加不解了,“你养的宠物?”
“也不算吧。只不过,自我有意识,它便存于魄池中,陪着我一同长大,度过数不清多少个日夜。”
破池?
程心攸蹙眉,猜测吴止的宠物或许是一条鱼。
“可我有一天犯了错,喂它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所以中毒死了?”
以程心攸的脑回路能想出这答案也不稀奇。
吴止仍沉浸在淡淡的忧伤中,并没有被程心攸打断。
“不是中毒,而是家中长辈为了拿出它肚子里的东西,活生生将其破开肚皮流血而死。”
吴止一字一句,比冬日里的寒风还要冷。
程心攸抱了抱肩膀,脑子里突然想到菜市场的刀案上一条鱼被人按住后破开肚皮,鱼尾甚至不停抽摆的画面。
对于一个孩童,陪伴自己长大的宠物被这么血腥的方式处死在自己面前,确实容易心理阴影。
可画面一转,刀案上那条鱼被厨子提到后厨洗净下油锅,炸成外酥里嫩的下酒菜似乎也不错。
程心攸咽了咽口水,突然对上吴止幽幽瞥过来的眼神,心虚得以拳挡住唇虚咳几声。
“看来你给它喂的定是十分贵重的物品,否则家中长辈何必如此?”
话音刚落,程心攸又狐疑:“你该不会是把你家传家宝拿去喂了吧?”
吴止冷嘲一笑,轻飘飘一句:“还要贵重。”
随风吹到了程心攸耳朵里,她冷得打了个抖索,抱着肩膀转身:“那你确实该赎罪,凭白害了一条性命。”
说完这句话她便小跑着回屋了,压根没瞧见吴止正注视着她的背影。
“是啊,我正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