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余甘开的是影视公司,偶尔为调研市场,会稍微了解些当下的热门小说,自然十分熟悉这种句式。
“张阿姨,你最近又看什么短剧了?”她颇为无奈。
明耀影视下面另有小工作室,拍过不少爆红的短剧。
“我这是支持您工作嘛,我还付费解锁观看全集了。”张阿姨笑笑。
“是吗张阿姨,那以您的经验来说,我适不适合去演短剧?”汪去苦慢慢做铺垫。
张阿姨说话滴水不漏:“我是业余的,看不出来,但你长得好看。”
秋余甘闻言深深看汪去苦一眼。
“与我过来。”她领汪去苦离开餐厅,进了三楼书房。
也许因为这间是秋余甘平日里用作休息的私人书房,布局稍显紧凑,二十平左右,中间被书柜隔开,摆着一套美式胡桃木桌椅,两只布艺沙发,铁艺屏风后是张单人睡床。
秋余甘随意坐下。
但汪去苦知礼得很,乖乖立在她身前。
“好了,你也坐。”秋余甘边打字回消息,边指沙发。
沙发上放着油画风刺绣的靠枕,艺术气息浓厚,一个是几朵风头玫瑰,另一个是几株绿茵茵的薄荷。
相伴的背景,皆好似就是秋余甘家中。
谁画的,又是谁费尽心思定制成刺绣送来的?
汪去苦知道秋余甘没这种闲情雅致。
他一坐,故意坐得靠后,将抱枕挤成个薄饼。
“汪去苦,你方才问张阿姨的话是什么意思,不愿意去上学,想借我的门路进娱乐圈演戏,走捷径?”显而易见的,秋余甘回消息的接收人不太会讨人欢心,寥寥几句后,烦得她气急败坏地反扣下手机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屏幕声,“怎么,想投机取巧,或者是体验过好日子后厌学了?”
“没有。”汪去苦乖乖听话献殷勤整晚,便是为说服秋余甘,如今越能得见希望,越谨慎。
“那好,待汪晏礼搞明白你的身份,即刻离开沪城复读。”秋余甘一咬牙,要彻底断掉汪去苦的念想。
该断的。
若是不清不楚地把汪去苦养下去,算什么?
秋余甘语气坚定,可目光到底是出现了一瞬的偏移和闪躲。
汪去苦穿越而来两日了,她始终不敢长时间去直视对方那双眼睛。
格格不入的时间垃圾。
她想。
无论是汪晏礼还是汪去苦,都在不久前,被她亲手丢进逐渐烂成碎片的青葱岁月里,哪有吃回头草的道理。
倘若要秋余甘低头认错,那她宁愿嘴硬到底。
“小甜,你真心舍得?”汪去苦眼神受伤,“好吧...复读一年而已,我重新考上大学,再来沪城找你。”
“找我?”秋余甘借助嘲讽的话语遮掩真实情绪,愈恐慌、言辞愈锐利,“我们有何种关系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迟早断掉,利人利己。汪去苦,新时代了,忘掉过去吧,你学同龄人一样上学谈恋爱上班结婚,记得发请柬,我会随礼金。”
吃饭前,汪去苦怕白毛衣沾染上油污,临时套上件黑外套。
黑衬白,白又衬纯净眼眸,两种颜色叠加着包裹他,一宽松一紧身,稍减禁欲,略增容易掌控的懵懂感。
气氛到位,汪去苦便默默握住双手装恐慌,不说话,只紧张地凝望秋余甘。
如此,秋余甘反而无言以对。
“别装哑巴。”半晌,她才冷冷喊出一句。
“你显然是烦我,连我往后的生活也安排好了,恐怕是不想再见到我,既然你的心意无法扭转,我多说,岂不是惹你厌烦。”汪去苦尾音停顿,略哽咽。
哭哭哭,就知道哭。
秋余甘的手掌蠢蠢欲动,汪去苦如果当真敢一哭二闹三上吊,她觉不给对方脸面。
可偏偏汪去苦是半哭不哭。
泪滴凝在他眼眶边,像一湾清泉中的雨珠。
汪去苦的眼泪是许久前的记忆了,秋余甘记不太清,但关于汪晏礼的则历历在目。
婚后,汪晏礼的情绪是克制、沉默、冷静,凉凉的,因双方工作繁忙,鲜少陪伴秋余甘疯闹,偶尔出去度假也惜命,跳伞蹦极一律拒绝,喜怒哀乐被装进容器死死封存,一夜之间成熟,变为令人放心倚靠信任的伴侣。
故而汪晏礼的泪珠比汪去苦的还浅,如同细雪融化后留在松枝上的湿痕。
不同的观感。
奇怪的是,秋余甘也曾到拍摄现场探班过,围观更俊俏几分的江容苏的哭戏时,只觉吵闹庸俗,毫无生命力,是普普通通的透明水珠。
“小甜?”汪去苦看秋余甘盯着自己,心下安稳几分。
似乎有效果了。
秋余甘被唤得回神。
唉......
心中深处,秋余甘长叹一口气。
她不得不承认,汪去苦比汪晏礼还会勾引人。
再接再厉,汪去苦起身走到秋余甘边上,轻轻捏住她袖口:“你又不讲话,是生气了吗,气大伤肝,还容易造成高血压,你不要因为我而伤了自己。我听你的,你让我何时离开,我立即走,不给你添麻烦。”
“呵...”他语罢,低眸自嘲,局促不安地收回捏住秋余甘袖口的手指,无可避免着蹭到眼前人的胳膊、牵动发丝,“我这么笨,是人就会烦我吧。”
脖颈上的缕缕发梢滑落,痒痒的,弄得秋余甘忙去拂开。
然而汪去苦失落归失落,仍心细如尘,望见秋余甘的不适,来帮她整理头发,阴差阳错间两个人的两只指尖触碰到一处。
秋余甘手凉,年纪轻的汪去苦却哪里均炙热着。
冰块遇火焰。
即将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