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总,您没事吧?”门外,江容苏站在那,故作沉默来掩盖偷听,可别墅隔音好,说话声丝毫不外泄,听过一段时间后,好似什么东西碎了,他方迅速抓住时机发问,“我可以进来吗?”
“没事,叫张阿姨来扫杯子。”玻璃杯裂开个小口,秋余甘退后,轻轻抿去手指上细小的几点血迹。
来送烤秋梨的汪去苦眼尖心细,立即走上前,抽出纸,包裹上她的伤口:“您先离开这,仔细不要踩到玻璃渣,我去拿创可贴。”
江容苏慢了一步。
他满心都是想打探秋余甘和汪晏礼的聊天内容,目光散漫,见过汪去苦的动作后,才后知后觉。
“阿姨,秋总手受伤了......”江容苏神色紧张,却不知该做何事,只好先唤张阿姨,“喂,你快去让人过来。”
秋余甘的家宽敞偌大,江容苏虽多次拜访吗,还借住过一两晚,但活动范围仅仅在客卧、餐厅、会客厅等地方,有事没事找阿姨,不知内里细节。
而汪去苦则目不斜视地径直离开,脚步轻而明确,显然是记得创可贴在什么地方。
他先从门廊的立柜中取出药箱,再到清扫间找笤帚。
紧急药箱是张阿姨买的,里面酒精、碘伏、创可贴等包扎工具俱全,秋余甘未醒时,汪去苦一直在请教对方家中的物品摆放位置,大到地下健身房的方位,小到只陶瓷茶具,他均牢记于心。
细节论成败。
瞧,这不就先小小赢了那光有皮囊的江容苏一局吗?
汪去苦抱着药箱挤走江容苏,不改面上的单纯无辜,眼底深处却尽是挑衅。
滚开,蠢货。
江容苏目光阴沉。
“你真是心细。”客厅里,秋余甘盘起腿窝在沙发中,半抬双眸,盯着单膝跪下来,给她处理伤口的汪去苦,“短短这点时间,把我家摸个一清二楚。”
连她都忘记了药箱在哪。
除去母亲秋霞和继父送的度假别墅,她名下另有十几套房产,若非圈里出名的大师说过这地方风水好,又是她亲自安排装修过的,才不来住。
“分内之事。”汪去苦用镊子夹起沾过酒精的棉球、浸泡过碘伏的棉签给秋余甘消毒,再小心翼翼地包上创可贴,“等您下班后,我会给您换个新的,否则太不透气,会令伤口处难受。”
秋余甘静静看他包扎,他乖乖承受着她意味不明的眼神。
一时无言。
如此,把江容苏这个外人衬得更如外人。
“您几点下班,晚饭想吃什么?”汪去苦收拾好垃圾,也不起身,就这样双手托腮、仰起脸望着秋余甘“吃不吃炒豌豆苗、响油鳝糊、清炖狮子头和豆角炖肉,或者出去吃饭呢,也不知那家私房菜还在不在。”
这三道菜是秋余甘从前的最爱。
上大学后,汪去苦虽还未彻底改名变成汪家人,但汪父拿他造慈父名声,有求必应,先送出套沪城市中心的平层。
平层中,厨房设施昂贵完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器具到位,令他的烹饪学习事半功倍。
中餐西餐和甜品,日日变花样地做给秋余甘吃。
“秋总现在很少吃肉菜。”江容苏插话道,“秋总,我还准备去公司发礼物,正好送您去,下午您还要开会吧。”
江容苏远不似粉丝口中的那般耿直和善,可因每次新剧爆红后总是出手大方,在内部口碑不错。
众人皆评价,他还算个正常人。
当今世道,职场中的正常人已经是难得的好评,何况是比寻常名利场更群魔乱舞的娱乐圈。
不过,当江容苏一遇和秋余甘相关的事,立马又变回当初的草包花瓶,大脑空空,惟余好面容支撑。
汪去苦不执着对付他,轻轻笑:“多谢告知。”
这是汪去苦的生存法则。
隐忍、温吞、扮猪吃老虎、喜怒不形于色,否则以后的汪晏礼也不会成功联合异母兄长,将其他几个兄弟姐妹全踹出局。
“...不用客气。”江容苏咬牙切齿,僵硬地吐出一句话。
秋余甘拨弄着光滑的防水创可贴,并不在意两人的你来我往、明争暗斗。
以前,汪晏礼是她的配偶,她愿意反复解释,安慰对方那颗终年不安的心,可如今失去这层关系,何必多言?
且汪去苦是秋小甜的男朋友,不是她秋余甘的。
人无完人,奉行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她应对感情,反而是下意识地逃避。
爱情难琢磨,当然无法等同于算术题,套入公式后闭眼乱答,即便错到离谱都能得出个答案,至少具备结局——事实是,有人做了整本,对方不过批上一“阅”字;有人满篇零分,但却又心甘情愿这回事。
而秋余甘实乃爱情差生,思来想去,一通乱算,仿佛祖冲之再世,最后竟得出小明奶奶的走路速度是每小时二十公里,弄得自己心烦意乱,看得阅卷老师汪晏礼头晕眼花。
最后干脆厌学罢考。
“我晚上很可能加班,不吃饭,你不用等我。”秋余甘拽汪去苦起身,不再看那对现在的她来说熟悉的眉眼、陌生的神情,同时一指门边,“把包给我,我去公司。”
门廊通向客厅的立柜旁的地下,随意扔着只挂小马装饰的奶昔白手袋。
汪去苦身形一闪,硬生生忍住发麻的双腿,再次比江容苏快上些。
不是,他有病吧!
被撞开的江容苏捂着手,积攒许久的怒意夹杂着酸涩的醋味一同爆发:“你没长眼睛吗?”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你先去开车了,将心比心,如果是我送秋总去上班,肯定要先做准备的,谁知道......”汪去苦拎来手袋,又从张阿姨手中接来秋余甘要穿的鞋,亲自给她换上,换些时眉眼一凛,低声委屈道,“姐姐你看他,凶巴巴的。”
“你贼喊捉贼是吧。”江容苏不由自主提高嗓音,气得眼尾泛红,质问道,“你究竟是谁送来的,莫名其妙地出现在秋总家中,若是不争不抢的便罢了,可你想干什么,难道你指望秋总真看上你,和你确定关系吗?”
三人此刻离得不远,汪去苦能清晰看清江容苏脸上的瑕疵。
江容苏入娱乐圈后整容整得狠,仔细打量间可以发现动刀的痕迹,五官精致,却是美则美矣毫无灵魂,情绪激动、表情过度时会显得僵。
这长相不过如此。
汪去苦想。
江容苏整过容,而他是纯天然的,此乃他一胜;江容苏零胜,而他一胜,此乃他两胜;江容苏......
他愈发不把江容苏放在眼里。
秋余甘观江容苏失态,一皱眉,冷眼扫过去。
江容苏立刻噤声:“对不起,秋总,我...我只是太生气了,他撞疼我了。”
“他不是我家艺人,可你是,你必须时时刻刻注意言行,否则将不止一个人要因为你的过失加班。”秋余甘语罢,而后瞪向汪去苦,“你也给我老实些。”
“是,姐姐。”汪去苦自然而然地改变了称呼。
姐姐?
或许心底里,秋余甘仍然视汪去苦和汪晏礼依旧为一体,受不了他的装嫩撒娇。
不过碍于汪去苦目前的人设,和张阿姨在场,她没反驳。
再忍忍,左右马上就看不见这黏黏糊糊的小狗了。
小狗……
秋余甘下意识地这样评价汪去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