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踩着深一脚浅一脚的雪,走进将军府对面的成衣铺子。
再走一小段路,就能找到她的杀父仇人——
她只听闻了父母在天牢里病逝的消息。不论是真是假,是兰瀚驰杀她双亲,还是另有其人谋害,兰瀚驰是把他们送进灾祸的源头。
昨夜她没有睡好,在卧房里一直心神不宁,没成想今早就听说了这个消息。
是,陆书淮是利用她给家族谋利,她憎恨这个父亲,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她这么些年享受的幸福与安定,也是他们所赐予。
她听到父亲下狱的那刻,有一瞬间觉得他是咎由自取,但是细细想起在家中日常的点滴,又恨不起来,反而觉得,有点替他可惜。
这些年争来斗去为了一段前朝旧事,最后笼络的人心一个不落,真心朋友一个没有。
我才不要做这样的人。陆云歌暗暗想着,却被人拍了拍背,她下意识肘击,听到那人一声闷哼,转身看到那人的面容,惊得捂了嘴
“顾大人?”她小声唤道。
“你……你没事吧?”
顾清抬眼看到面前的小姑娘,刚想说没事,话到嘴边又变了调,道“唔……好痛。”
“伤着哪了?我看看?实在是对不住。”陆云歌坚持要帮他看伤,他有些难堪。
肘击的位置在心口,怎么可能真让她摸了?顾清暗暗思衬着,却瞥见将军府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他心下一惊,就将小姑娘一把拽进怀里,后背的斗篷一拉,死死地把陆云歌的身影盖住。
兰瀚驰回府了。
腰肢是挺敏感的地方,陆云歌从没让人碰过,就连魏长安和兰馨如与她玩闹时,也只是勾肩搭背。
顾清这么一揽,她感觉到脸整个烫了起来,小声地推道“顾大人……”
顾清有些头疼地握住那支乱动的手,在她耳畔低声道“兰瀚驰回府了……别让他看见你,还有……”
“别乱动。”
陆云歌听着顾清愈加暗哑的声线,愣了愣。她有些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乖巧地应道“好。”
…………
在船上的几天都颇为无聊。不过好在到每个渡口都会停下,魏长安到每个地方都会下去感受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便玩边走,心情也还算不错。
周屿则是这几天都悄悄地跟在她身后,帮她解决一些——诸如尾随之类的麻烦。
他看着长公主蹦蹦跳跳的背影,想着倘若她能一直这样无忧幸福地活下去,也许也是一件幸事。
虽然事实不是如此,但不妨碍他可以这样期许。
“小公子?给心怡的姑娘看看簪子吧!”
他回首,看到一支黑墨一般的簪子,上边坠着白玉的流苏。
他的手微微触碰上簪子,递给老板娘,道“烦请您包一下,我送给心上人的。”
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高兴着奉承道“好嘞,肯定公子包的漂亮的!”
“你买的什么?”魏长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
周屿看愣了神,半响盯着她不动。直到老板娘把簪子递给周屿,他才回神,道了声谢,便把包裹收回袖中。
老板娘扫了一眼两人,笑道“二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郎才女貌呐。”
周屿刚刚想反驳,魏长安接道“那是自然。”
她俏皮地朝周屿眨眨眼,周屿不语,转过身便走了。
魏长安看着周屿沉默着离开的背影,恍然间想起她刚刚认识周屿的时候。
她总是叫他许多次,他都全当没听见。后来她总是跟着他,有时候会出一些麻烦。周屿不忍,每每她踢到石板要摔跤的时刻,周屿都会转身扶一下她。但面上,总还是不动声色。
后来她好像掌握了技巧,一次摔次次摔,毫无例外地都会准确地摔到周屿怀里。
后来他们二人逐渐熟络起来,她朝周屿问起这事,周屿只是笑着看向她,却不说话。
那是魏长安第一次感到不好意思。她说不清这种情感,却觉得当时有点想要落荒而逃。
她确实逃跑了。每次周屿用这种眼神看她,她就会找一些借口溜掉,然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捂住心口。
“怎么不走了?”
周屿的声音响起,魏长安回神,笑道“没事。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青年的身影在夕阳里显得柔和了些,暖暖地罩上一层橙色的光。
他向魏长安伸出手“长安,走吧。”
魏长安拽住了他的袖子,却没拉他的手。
她的眼睛亮亮的,追问道“你叫我什么?”
“这位姑娘,再不走,要开船了。”周屿板了神色,不再去看她。
魏长安有些失落的撇撇嘴,道“那你在外面,就叫我常安吧,是经常的常。男生叫这个名字,不会很奇怪吧?”
周屿听着魏长安叽叽喳喳的声音,嘴角微微勾了勾,笑道“不奇怪。”
他微微侧身,目光柔和地看着魏长安,道“殿下……叫什么名字都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