磅礴纯净的灵力荡涤整座本丸,令所有刀剑的精神都为之一振。只是紧随而来的,便是剥骨抽髓般的痛苦,且因神智清醒,这种痛苦更是分明,连逃避都不可能。
后半夜,浓雾已散了大半,气温回暖,雪也没有再下,只是风依旧吹着,却也小了不少。
一道屏风将房间分成两部分,隔开神无与狐之助,也挡住了直吹进屋的寒风。
赤狐身上盖了厚厚的纯白羽织,它仍在睡梦之中,不知审神者离去又归来。
神无仍靠在窗边,窗户复又打开。她现在经常会聆听风声,哪怕正处严冬。虽然听不懂,但风让她想起神乐,轻快的、喧闹的、凛冽的、自由的……各种各样的。
也让她想起,她的妹妹已经不在了。
空洞沉寂如镜面的黑眸被风吹起一丝波澜,目光一转,天光熹微,她看见天守阁外,隔着结界,三日月宗近正与一刀剑付丧神说着什么。
神无并未使用镜子窥视详情,她与那位陌生的灰发付丧神对上目光,对方立刻激动起来,她却收回了视线。
“主!”
三日月宗近转头,便看到少女已闭上眼睛,似是坐着就睡着了。
他不着痕迹地皱眉,回头重新露出微笑,语调平静:“长谷部,你先回去吧。姬君不想做的事,我纵使身为近侍,也无法改变她的想法呢。想必长谷部你也不愿姬君为难吧?”
“当然!”压切长谷部即刻答道,“我自不会违背主命,既然是主的愿望,要我等待多久都没关系。只要主愿意使用我……”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因充血而变得猩红的眼中是压抑着的迫切想要见到神无的渴望与疯狂:“无论什么,我都会为她斩断。”
“哈哈哈。”三日月宗近察觉到这句话语中的危险意味,神色不变,“你放心,这一点,想必大家都是清楚的。”
——清楚压切长谷部能够为侍奉的主君赴汤蹈火,亦清楚刀剑的使命就是战斗、与杀敌。
故而,面对暗堕的压切长谷部,三日月宗近没有走出结界一步,更是在早先察觉到他的到来时,选择独自与他见面。
踏着晨光返回天守阁,三日月宗近来到审神者的房间门外。他是个我行我素的性格,神无又是什么都不在意的人,所以直接推门而入,也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了。
狐之助呼吸平缓,仍未睡醒。三日月宗近走过它,转入屏风之后来到神无身前。
怀中抱镜的少女依旧闭着眼,如同一尊白瓷的美人像,连呼吸都难以察觉。
——即使是这样的主君,也仍是个需要人操心的小姑娘啊。
这般想着,付丧神先关了窗,随后弯腰将神无抱起,在对方睁开那双毫无睡意的双眼时,说道:“姬君,虽说不会因此生病,但在窗户边吹冷风,可不是个好的休息方式呀。”
神无乖巧地在他臂弯待着,对他的动作没有抗拒,对他的不赞同也没有反驳,任由近侍为自己安排。此时此刻,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一句指令一个动作的听话人偶,与自我主义的三日月宗近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被妥善安置在铺好的床榻上,虽然不用进食、无需睡眠,但进食与睡眠仍是一种很好的补充体力、恢复精力的方法。
三日月宗近以手盖住神无双眼,毕竟睁着那么一双清醒的眼睛,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睡着的。一张玉雕的小面孔被他的手盖住大半,只留一对没有血色的唇和一点削尖下巴,长睫划过掌心带来轻微酥痒之感。
直到确认神无真的睡了,三日月宗近才满意地离开房间。
他心情颇为愉快地回忆,昨日姬君只说了两句话,不知道今天会说几句呢?
一整个白日,神无没有再出现在窗边,压切长谷部想要看到神无的愿望落空。
再次入夜,风止雾起,气温复降。
只是今夜的本丸似乎没有昨夜那么冷了。
三日月宗近同昨夜一般被神无牵引着来到樱树下,正待他拔刀之际,一柄小巧花铲落在神无脚边,随之飘落的,还有一只白鹤。
“哇!啊哈哈哈哈,吓到了吗?”
神无抬头安静地注视鹤丸国永。
“又没吓到啊……好吧,下次再接再厉。”虽然意料之中,但他还是感到有些无趣,同时也燃起了让神无变色的斗志。
“又”?
三日月宗近偏了偏视线,看来姬君先前已经同鹤丸见过面了,时间应该在他被唤醒之前。
活泼的白鹤扬起手:“挖坑的话,用这个会方便很多,这可是我的经验之谈。”
一听就知道他已经是熟练工了。
神无蹲下拿起花铲挖土,再次埋入几片妖气结晶,又铲了一些雪盖上,拍实。
然后她放下花铲起身就要离开。
“回去的时候,要小心哟。”鹤丸国永提醒了一句。
接连两夜都出现这样的浓雾,若说和新上任的审神者没有关系,恐怕本丸内没几振刀剑会相信吧,现在说不定就在守株待兔呢。
三日月宗近朝他点点头表示知道。
就在他蓝色的身影即将消失时,鹤丸国永改变主意追了上去:“等等三日月,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回去吧,外面实在太冷了。”
前方的影子停了下来,直到他追到跟前,鹤丸国永才再次看到融入雾中的神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