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的宁城,正值一年中最美的春天。
今天是赵勤业的生日,他在会所里办了寿宴,请的人不多,都是亲朋挚友。
赵晴安自然也到场了,送了一幅上个月在拍卖会上得来的傅抱石的画,把赵勤业哄的开心,她则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她不喜欢热闹的场面,也不愿和那些生意场上的大佬喝酒应酬。
虽然这些年赵勤业嘴上不说,但是总是有意无意地给她一些和业内大佬们混个面熟的机会,可能人随着年龄的增长都会对自己的接班人有一定的期望,也会焦虑为什么自己的子女,不想要子承父业。
尤其是经历过傅立文这场风波后,赵晴安也慢慢开始懂得,一旦入局,就必须不断向上爬,不然就会被人踩在脚下。
她也逐渐懂得了傅立文这些年一个人单打独斗的艰辛。
如今她和学姐的工作室已经不是一开始创业时的小打小闹,特别是在国外获奖以后,赵勤业的资本也成为了赵晴安最坚实的后盾。
有了资本加持,赵晴安在国内外艺术圈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觑,成了圈内炙手可热的人物。
可她对这些热度并不感兴趣,甚至觉得苦闷,只想一心安安静静地画画做设计,对于那些社交名利场更是能躲就躲。
但今晚赵勤业的寿宴显然是逃不掉,赵晴安想着要少喝点酒,可是,端起酒杯就放不下来了。
毕竟在场的都是长辈,不敬酒说不过去,一圈酒敬下来,赵晴安已经有点晕了。
包厢门在这时被打开,外面的凉风灌进来,赵晴安清醒了些,隔着人群看去,颀长的身影从门外的阴影里走向光亮处,男人手臂上搭着黑色的西装外套,踏光而来,眉宇间依旧是惯常的冷冽。
隔着那么多人,他们好像有着某种默契,第一眼,都看到了彼此。
只是那么一瞬,傅立文的眼中写满了占有欲,似乎向她宣告,这一次,他志在必得。
赵晴安忽然有点心虚,气场上就先败了下来,她有些慌忙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本来想喝口水掩饰自己的尴尬,结果一不小心端起了酒杯,猛的给自己灌下了一口酒。
辛辣的口感,呛得她差点咳出来。
赵晴安强忍着咳嗽,眼圈都憋红了,她偷偷抬眼看了傅立文一下,他好像已经忍不住嘴角的笑意,也在看着她的小动作。
只是一瞬,傅立文的神情又重新恢复了严肃。
“大哥不好意思,今天航班延误了,耽误了一些时间,我来晚了,先自罚三杯。”
傅立文朝服务生招招手,三杯酒倒好,他一饮而尽。
“好好好,喝慢点,知道你才从国外赶回来,怎么样,你父亲身体还好吧。”
“还是老样子,现在病情基本上控制稳定住了。”
说话间,赵勤业招呼傅立文在他身边的位子坐下来。
“稳定了就好,上次我去看他的时候,看起来精神头还不错,还陪我聊天喝茶呢。”
饭桌上的男人们讲着赵晴安并不感兴趣的话题,她起身出去,也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距离上次的见面已经差不多过去了半个月,他们的人生轨迹好像都没有任何重合的机会,如果不是这次寿宴,可能他们还不会见面。
赵晴安忽然觉得,他们两个人好像都挺犟的,之前明明说过以后要好好的,可是真闹起脾气来,竟然谁都不愿先低头。
“赵小姐,真是好久不见。”
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赵晴安回头看去,看着眼前这个梳着油头的男人有点眼熟,她好像从哪儿见过,但最多也只是一面之缘,现在想不起来,大概率也是无关紧要的人。
她礼貌地笑了笑,朝男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男人显然看出来她不记得自己,上前介绍道,“赵小姐,我们上次在画展上见过的,后来酒会上我们还一起碰杯,我是齐明江。”
赵晴安这才想起来,这位是宁城有名的二世祖,天天不务正业,到处撒币,典型人傻钱多,上次画展上高价收了好几幅画,也不知道回家挂着能不能看出个什么来。
“齐总,你好。”
赵晴安不想和他有什么交集,再加上他身上的古龙水味道实在太浓,让她闻着头晕恶心,她这会儿吹了些凉风,感觉舒服了不少,转身便想着回去。
“赵小姐,别走啊,上次我就想邀你一起去赏画来的,这次你总得赏个脸给我吧,正好我们公司想设计文创产品,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赵晴安保持着最后一点素质,强忍着没有翻白眼,他那家公司专门打造擦边网红,他那个审美,能做什么文创,博人眼球的快钱,她从来不会去赚。
她侧过头去,竟然看到傅立文就站在不远处的廊柱后面,他脸色阴沉,显然是把刚才发生的一幕看在了眼里。
原来他还知道生气啊。
赵晴安看着傅立文生闷气的样子,心里暗爽,忽然来了兴致。
她又重新转过身去,面向齐明江。
“齐总,没想到你这么关注我,多谢。”
“要不然,咱们加个微信,你哪天有空,我过去接你去我家。”
赵晴安眼神冷冷的,语气听着倒是挺热情,手上却迟迟没有动作,只是看着齐明江拿着手机的那只手一直举在那里。
她心里清楚的很,赏画要去家里赏,显然就是另有所图。
正想着该如何开口拒绝,身后却传来了傅立文的声音。
“安安,我找你半天了,怎么在这儿?”
声音随着脚步声越来越紧,说话间,他人已经到了近前,长臂一伸,手掌挡在了齐明江的手机屏幕上。
“你手机放在餐桌上了,人出来了也不带出来,刚才一直在响,是不是有电话?”
傅立文看着赵晴安说道。
赵晴安的手摸了摸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心想,这人瞪眼说瞎话的本领又提高了不少,不过,这确实算是给她解围了。
齐明江悻悻地收回手机,面露不快。
“哟,这不是傅总吗,听说你那个生态旅游岛项目又重新启动了,真是恭喜了。这次可得顺顺利利的,总是动不动就暂停,到时候搞得大家都没信心去投资了。”
“多谢你惦记,我这项目纯烧钱,哪儿像您那个公司啊,来钱快。”
傅立文勾了勾唇角,冷眼看着他。
赵晴安扯了扯傅立文的袖子,看他这架势,真担心这两人等下打起来,那她今天这挑事挑的可就太大了。
“走吧,我还等着回去接电话呢,这会儿给我打,估计是有急事。”
说完,她又看了看齐明江,“失陪了。”
两人并肩回了包厢,架不住又来了一轮敬酒。
赵晴安这次是真的有点醉了,虽然她没喝白酒,但是红酒喝多了,也很难受。
她去了洗手间,想吐却吐不出来,堵在心口烧的慌。
本想洗个手,补个妆,再去外面吹吹风,差不多宴席也就散了,她也就挨过去了,可是正要走,旁边的卫生间里,齐明江走了出来。
赵晴安心想,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到哪儿都能碰上他。
“赵小姐,不舒服吗?”
齐明江递上了纸巾。
赵晴安刚想伸手接过,一只大手便挡在他们中间。
“用热毛巾,可能会舒服些。”
傅立文拿了热毛巾过来,赵晴安接过来,擦了擦嘴。
被人坏了好事的齐明江,语气不善,“傅总,今晚这么闲的吗?”
“确实,没办法,安安以前没怎么喝过酒,我这个做长辈的,自然得对她多照顾些。”
齐明江一头雾水,看着眼前的两人,不明所以。
他不混京圈,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二位还有这层关系。
“哦,不好意思,恐怕你还不知道,按辈分,安安是要叫我叔叔的,既然你是安安的朋友,那是不是也该尊老爱幼一下?”
赵晴安本来对着镜子在补妆,顺便用眼角余光看戏,他这话一出口,赵晴安手里的口红都没拿稳,差点笑出声来,实在忍不住手颤抖了一下,差点把口红画到脸上去。
“傅总,你这玩笑开得有点大吧,占便宜可不是这么占的。”
齐明江看了看赵晴安的反应,她竟然没有反驳。
“小叔叔,帮我拿下手包,我要理一理头发。”
赵晴安柔声将自己小巧的手包递过去,傅立文很自然地接过来,甚至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发圈,递给赵晴安。
这情景让齐明江有点目瞪口呆,他转身离开,还一直回想着两人互相递东西的画面,小声嘀咕着,“这是正经亲戚吗,该不会是什么特殊癖好吧,我去,看不出来,打扮得正人君子似的,玩得比谁都花。”
赵晴安把一头长发挽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颈,整个人都觉得清爽了不少。
“你醉了。”
傅立文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脖颈,说道。
“原来我不在的时候,你都是这么放飞自我的。”
“你以为我愿意喝酒吗,还不是因为今天是我爸爸的生日,实在是不想驳了他的好意。你是知道的,人上了年纪,就喜欢开始操心子女的事情,总想着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子女铺路,之前他逼着我和孙奇峰订婚就是因为这个,现在可能想明白了,不逼我结婚了,改逼我认识那些大佬们。其实,听他们将那些话题,我都头大,要不是今天想让我爸爸开心点,我肯定早就离席了。”
“我送你先回去吧,你醉了,不能再继续喝酒,现在回包厢,至少还有一轮酒。”
“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就好。”
赵晴安有点固执地自己往前走,可是还没走两步,脚就不受控制地发软,整个人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幸亏傅立文眼疾手快,把她扶住了。
傅立文把她揽在怀里,带着她往外面的停车场走。
这家会所是中式园林风格,外面的小路上,铺的都是密密麻麻的鹅卵石,赵晴安穿高跟鞋走在上面,一瘸一拐的,很是难受。
傅立文索性把她抱起来,往停车场走去。
“你放我下来,等下被人看到了,我还要不要脸了啊。”
“你这样走出去会崴脚的。”
傅立文不顾她的挣扎,执意抱着她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