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里很简洁素净,祁凛彻端起茶盏掩饰般地抿了一口才问,“上完香出来怎么不开心?”
洛瑜坐在椅上,听完他的话再次惊讶于他敏锐的感知,她的手藏在袖里绞着,垂首慢慢说道:“没有不开心,只是有些想念外祖母了。那年外祖母病重,差不离也是这个时节,外祖母瘦得厉害,每日只靠汤药吊着了,我很害怕,但又不敢在外祖母跟前儿哭,但外祖母知道我总是躲在墙根哭,她枯瘦的手摸着我的头说好孩子,不要哭……”
说着,她这会儿热泪不自觉地淌了下来,她也没掏出手帕,抬起手背抹了抹。
祁凛彻是第二回见她落泪。上一回是在奉天司的后院,当时在谈起她的叔父。
“好了,莫哭。”
祁凛彻生涩地安慰道,她那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他顿了片刻,一把把她抱了过来坐在自己腿上。他一个大男人自然没有手帕,只好用手小心翼翼地拭去她颊边滚落的热泪。
洛瑜止住哭声,不免觉得自己有些小姑娘作态,看着他说:“又让夫君笑话了。”她靠在他胸膛上,扁扁嘴解释:“其实我也不是个爱哭鬼。”
“嗯,你不是。”
祁凛彻不会哄人,只好无奈地顺着她的话应道。他的指腹隐隐发烫,她肤色白净细腻如凝脂,他生恐自己力气使得大些就会在她脸上留下红印。
洛瑜缓过劲儿后,没有再哭,也没有着急从他身上下去,就这般偎在他怀中,不知为何,他宽阔结实的怀抱总是很让人安心。然而此刻她一颗心却是提着没有落下,她想起在街上看到的人,隐忧与惶惧又浮上心头。
沉默片刻后,她转而问道:“夫君,我叔父他……是怎么处置的?是仍在刑部关押着吗?还是已经被放出来了?”
“怎有此问?你可是刚刚在街上瞧见他了?”
洛瑜一惊,从他怀里仰起小脸问:“夫君怎么知道……”她顿住了话音,想来自己掀帘往外瞧时许是被他看到了。她语气低下去,如实说:“不是。我瞧见的人不是叔父,是他的儿子。”
这倒是出乎祁凛彻的预料,当时派人跟踪他叔父时,却并未发现他叔父与他儿子有何联系,莫非二人是分开行路来的京城?
他问:“他父子二人关系如何?”
洛瑜回想了下,说:“记忆里他二人关系挺好的……叔父对他这个唯一的儿子很宠溺,但凡堂兄想要什么,叔父跑遍整个湖州也要给他寻来……”
祁凛彻蓦地打断她,问:“湖州?”
“对啊,”洛瑜这才想起,他恐还不知自己来投奔侯府前是住在何处,便解释道:“自我父母亡故后,外祖母便把我带到了湖州平南县,养在膝下。后来外祖母病逝,叔父和婶母过来接我……”
祁凛彻默然不语,想起昨日和沈燕川从皇宫里出来时,他在马车上似乎也提了一句,此行要去湖州一趟。江宁府藏尸杀人案的凶犯虽已抓捕入狱,但有好几名受害者家属下落不明,有消息称是逃去了湖州昌康县,天子便命沈燕川亲去湖州,一则是安顿好那些家属,彰显天家仁厚秉德;二则也是担忧若是家属日后要寻凶报仇,恐留后患;三则是为补全案卷口供。
思量一阵后,祁凛彻忽然问她:“你……可想回湖州一趟?”
京城赌博案已告破,他手上暂且没有新的案子,去一趟湖州也未必不可,只是明日上值后需得与沈燕川说一声……
洛瑜震惊地瞪大眼看着他,只觉他这句话问得十分突兀,分明刚刚的重点是落在他叔父和她堂兄身上啊。
“夫君,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儿了?”
祁凛彻看她一眼,她纤长浓密的羽睫还有些湿润,他道:“你方才不是说想念外祖母了吗?”
见她仍是睁着清澈的鹿眼望着他,他在心里叹口气,只得把要去湖州办案的事简单说与她听,末了道:“你若是想去,过几日就启程。”
湖州距京城倒不是很远,行脚快的话不到半月就能抵达。
洛瑜有些犹豫又有些心动,若是回湖州,还能去给外祖母烧些香纸,她六七年不曾回去祭扫,是她不孝,既然叔父已被关在了狱中,至于堂兄,虽则不知他为何也来了京城,又为何没有与叔父在一处,但她心里仍然忐忑,害怕他如叔父一般也是来京城寻自己的……
她准备与祁凛彻多解释一句:“夫君,我堂兄……”
话一出口,祁凛彻仿佛就已经知道她在想什么,直接道:“我会着人盯着他。”
洛瑜听着他沉稳的语气,心里不觉松了口气,说道:“多谢夫君。不过我担心祖母的病症复发,待回府后我先与祖母说一声再决定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