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露拉想守,想消耗他的力气,可他偏偏不让他如愿。他将所有的力气聚集于手,刀挥如雨,猛烈的攻势冲向艾露拉,一时间她难以抵挡,只能勉励支撑。眼看对方的刀就要突破所有防线直指她的心口,电光火石间,艾露拉眼角余光注意到一个人的身影。她忽然地笑了。
她不是孤身到此的。
涅瓦尔被她突如其来的笑声怔住,但很快他认定这是临死前的悔悟,艾露拉的刀已被迫离手掉落在地,她绝无反抗可能。他高举武器,准备给她致命一击。然而也正是此时,在他的刀砍向艾露拉之前,他的血先溅落到对方身上。
涅瓦尔猛然瞪大双眼,胸口传来被什么刺中的疼痛。他低头,看见一柄泛着暗红色冷光的剑刺穿了他的胸膛。倏然间他想起,来到这个剧院的是三个人。他步伐一时不稳,身体跌落在地。
在涅瓦尔将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艾露儿身上时,潜伏到他身后准备给他致命一击的是特蕾西娅。
原本用在防御上的武装色霸气已尽数转为攻击力袭向艾露拉,胸口有了空挡,被特蕾西娅一击即中。
特蕾西娅抽出长剑,血滴洒落出来。剑身上映照出她与艾露儿对视的脸庞。
*
另一边,协会门前,喊杀声震天。
最初发动奇袭的是芙朵拉的人马。芙朵拉毕竟是明面上的王后,她径直走到这群海军的小头领面前,质问这是在干什么?
小头领很清楚涅瓦尔的所作所为和今晚他要干的事,可他带领的部下却有一些是不知情的,他正想着理由怎么把王后劝离这里,谁知只是一思考的机会,王后忽然将手中的提灯甩飞到他脸上。他一时不察,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突如其来的转变令这群海军们措手不及,还在等待着小头领发号施令的时候,王后那方的人果断各个拿出了武器袭了上去,见此,海军们也不得已掏出武器战斗。而王后更是接过部下递上的未明,冲进人群。
原本见这群人都是女人,海军们本没有多上心,想着随便打两下她们就知道怕了。未料到这些女人们一个比一个凶狠,以敷衍态度面对这场战斗的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而王后的刀气更是来势汹汹,众海军根本无法抵挡。
混战中,芙朵拉厉声道:“投降或抵抗,死或生,二选一。”如同当年她好友对她说的那般,她把这话留给这些海军。
协会的门也打开了。
第一个冲进去的是辛达,阿依夏根本拦不住她。这不是人,这是一只摘掉项圈的狼,阿依夏无比确信。
阿依夏并未出去,她战斗能力薄弱,还是乖乖在里面待着坐收战果吧。芙洛蒂则是在窗前怔怔看着这一切,她几个小时前所想的事,似乎真要成为事实了。一场她所期待的血色杀戮,窗户上映照出她恍惚的笑容。
小头领努力控制着局面,他知道王后手上有伤,必不可能久战。他正准备找一个机会袭击,但谁知,街道上忽然响起了广播声。
“咦,这是……”
阿依夏很熟悉这个声音,是安蜜儿。
*
广播站,安蜜儿翻阅着一条条交易记录,口齿清晰,语调平稳。
“各位中转站之岛的居民与游客,晚上好。”
“我是今日临时深夜广播的负责人,安蜜儿。接下去,为你们播报中将涅瓦尔的私人交易清单。”
“海圆历1450年,地下交易市场,艾露拉剧院。入:奴隶商品五件,孩童三人,成年女性二人……”
一桩桩一件件,无数个破碎家庭的苦痛与悲哀,就这样被简化成几句简单的交易记录。本来早已入睡的人们推开家门,惊疑不定地听着广播的声音。人们在彼此脸上看见恐慌与不安。有些人已向广播站奔去。
“啊,好像有人过来了耶。”
“是嘛……那你就把他们拦住吧。”
平淡的对话在玲玲和纳西亚之间响起。一个是懵懂无知,一个是早已看惯。
悲哀,是这个混乱世界的底色。
*
协会前,广播的声音一出,随着报道的记录越多,有些女人像失了魂一样,捂住双脸哭泣起来。但也有更多的女人拽住这些哭泣的女人,手中拿着武器朝一个地方走去。
她们是失去孩子的母亲。
而小头领则是彻底放弃了战斗,他清楚知道,他们败了。
芙朵拉放下武器,看着无光的夜空,与那些留在原地不动的女人们静静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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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露拉剧院,观众席。
涅瓦尔并未死去,特蕾西娅没有直击他的心脏,而是一旁的肋骨处。她有意为之,杀死涅瓦尔的不应该是她。
涅瓦尔全身无力地瘫倒在地,挑衅似的对艾露拉说道:“怎么不动手,是对我还有什么感情吗?”
广播的声音同样传达到了这里,自己的恶行被一件件说出来,但他已不在意。他已濒临死亡。
艾露拉悲悯地看着涅瓦尔,但这神情却不是为他,她收刀回鞘,说,“杀死你的不会是我。”
她听到了那些脚步声。
女人们走了过来。女人们一个接一个朝这里涌动过来,像是乌云们汇聚在一起最后成为难以阻挡的雷暴云。天空被暗色侵袭了一下午,而现在这座岛上终于下起了雨。
电闪雷鸣,倾盆大雨。
艾露儿低声说道:“你犯下的罪,将由这些女人亲手结束。”
*
愤怒的母亲们拿起武器,杀死了中将。用刀用剑,用针用线,用手头能用的一切。没有人能判处她们有罪,这整座岛屿的女人们都选择成为凶手。
是谁杀了他?
裁衣的女人说,是我,是我杀了他。我用我的针线将他的皮肉割开又缝上。
是谁杀了他?
卖酒的女人说,是我,是我杀了他。是我为他献上一杯又一杯酒水,让他陷入沉睡。
是谁杀了他?
行医的女人说,是我,是我杀了他。我在他的好酒里加入了过量的安眠药。
是谁杀了他?
守墓的女人说,是我,是我杀了他。我的墓坑急需要新人入住。
是谁杀了他?
所有的母亲一同高喊,是我们杀死了他。
是谁杀了他?
所有的女人一同高喊,是我们杀死了他。
所有的女人都是凶手。所有的女人都判处有罪。每个人都知道这一切,但无人让她们受罚,王女手执权杖伫立王座前方,诸臣伏于膝下无有异议。女人们的低吟在大街小巷穿梭而过,飞向高空飞向大海,飞向迁徙的鸟群飞向游荡的鱼群,飞向那些迷路的孩子们,为她们指引归家的方向。
特蕾西娅无声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有一个道理她很早就明白:妄图杀死女人的必将由女人所杀。残害女人的必将遭到千百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