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新羔羊之家的生活与之前相比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少了巨人们。
最初的几天,孩子们因恐惧不敢接触玲玲。但在修女的安抚和劝慰下,加之儿童特有的天真特性,他们很快便将艾尔巴夫的事抛之脑后,我们重归曾经的温馨。
新岛屿的居民们并不多,生活在这里的大多数是老年人们。岛屿上最多的便是植被,但这些植被除了绿意与新鲜的空气——其中对生存来说最重要的,比如金钱,则是一分都带不来。于是,岛上的年轻人便出海了。
至于出海去干什么……不必多加思考,自然是海贼。那是风险最高,却也来钱最快的职业。
我们与这些原住民们平常并不接触,一是距离太远——隔着山呢,二是年龄相差太大,实在玩不到一起。
新岛屿上没有图书馆,书籍也寥寥无几,新闻鸟送的报纸反而成了我最大的乐趣来源。虽然内容大都大同小异,什么“某某海贼干了什么”,“某某海军怎么怎么样”,“某某王国的国王出巡到了哪里”,托报纸的福,我算是知道了海面上有多混乱。
有些时候,也有一两个巨人从艾尔巴夫前来,他们虽然厌恶玲玲,但仍然记着加尔默罗修女的恩情,为我们带来一些食物。也有专门给我带的礼物,是可可莉萝老师赠予我的书籍。当然,如果遇到需要解决的困难,加尔默罗修女也会主动寻找巨人们的帮助。
我究竟是怎么看待加尔默罗修女的呢?我时常在心中思考着这个问题。
毫无疑问,从她的行为举止看,修女是世俗意义上的好人。她帮助弱小,善待遇见的每一个人,为流浪的孤儿设立专属于他们的家。她会欢笑,会喜悦,为遇见的每一件好事快乐。她会悲伤,会哀悼,会为这世上所看到的不幸叹息。
她永远不会愤怒,像是从出生起就不曾带有这种情绪。如果不是真的遇见这种人,很难想象她存在于世。这个世界,好人太少,坏人太多。而她更是善良到有些愚蠢。
以玲玲在艾尔巴夫的所作所为,放弃她是理所当然,不会有任何人指责的决定。可她却抛下一切也要带着玲玲离开。倘若说这是对玲玲的爱,那么另一个问题就来了:既然她对这个怪物一样的小女孩怀着如此深厚的爱,那为何又不去好好教导她呢?难道仁爱的“圣母”不明白,使人惧怕的,并非强大的力量,而是持有力量的人会如何使用它。
修女怎么会不懂呢?
看啊,玲玲一无所知,不知道自己与他人的不同。因此她毫不留情、肆无忌惮使用着自己的力量。伤害到别人无所谓,破坏了物品无所谓,修女说,她是善良的孩子,她是出于好意的举动,于是玲玲开怀大笑。
这正是我对这个人最恐惧的地方。
我开始不再与加尔默罗聊天,我对一个救下了我妹妹的人不仅没有感激之情,反而不断以恶意揣测着她,这是多么无礼又令人寒心的做法啊。我当然不能与她对话,我怕我的不信任感从言语中显现出来。
我害怕她察觉。
我开始花费大量时间在其他事情上,比如去山里找野菜、采蘑菇,去海边钓鱼。修女总是留在羔羊之家与孩子们玩耍的。
慈爱的修女,不知是毫无察觉,亦或是假装不知道,从未问过我为什么总是一个人。
倒是玲玲曾无意中提起。
“特蕾西娅,你好像都没怎么和修女在一起玩?”
“有吗?可能是你没注意到吧。”我搪塞过去,随即转移话题,“玲玲,最近是不是又长高了一点呢?”
“诶诶!真的吗!我这几天一直有在认真吃点心哦!”她得意洋洋地说道。
虽然我想指出吃点心和长高并没有必然联系,而且她哪一天不是在认真吃点心……但又何必扰了她的兴致呢。
我对她经常是一种放纵的态度。离开艾尔巴夫后,这种态度更加明显。
并非只有我这样,修女与我持有同种态度。我们好像在同一条赛道的两个竞争者,比赛的内容是玲玲的好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