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既然那条‘通道’真得存在,为什么又在那里建洗手间,那可是人来人往的地方,要失踪个把人再容易不过,这说不通吧。”卿甫指出其中的疑点。
“我前头说过,好几年都不出一桩,洗手间在茶馆建成时就安排在那个地点。你还有什么需要解答的?”李则成问。
觐灵出来,手里拿个盒子,走到卿年身边,将盒子递上说:“这是串玛瑙念珠,能辟邪,你戴上。”
卿年接过盒子,打开,取出念珠。念珠一取出,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坐在角落里的鬼魂立即消失。
卿年喜不自胜,急忙戴上。
“觐灵,你有这么好的东西,以前也不拿来给我戴。”李则成凑过去,打量那串佛珠。
“卿甫,这念珠有神力,一拿出来那些东西就真的都不见了。”卿年十分惊喜。
“觐灵,如果‘通道’真得存在,为什么只有极少数人能看见?”卿甫想要觐灵亲自告诉他,他根本不信李则成的说法。
“我也不清楚,能见到‘通道’的人,本身没有什么共通之处。”觐灵回答。
本来就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已是夜晚,卿甫走前特别留意李则成,他想知道这人是不是会留下来过夜,朱馆长家里并没有其他亲人。
觐灵将卿甫与卿年送出门时,李则成正在门口换鞋子。
“要不要载你一程。”卿甫有意问道。
“不劳你,我车停在附近停车场,可不像有的人,乱停车把别人家门口堵住。”李则成摆手拒绝。
听到这话,卿甫也不恼。
卿甫和卿年上车,觐灵站在车窗前,嘱咐:“赵先生,卿年先生,希望你们对这事保密,如果外传的话,茶馆将无法营业。”
“朱馆主放心。”卿年回。
觐灵微笑,挥手。
车启动,正见李则成套上外衣,走出院子,他显然也要离开。
路上,卿年问卿甫:“你和李则成以前有过节吗?”
卿甫淡然回:“我校庆那天才认识他,能有什么过节,不过就是觉得他不像好人。”
李则成见卿甫的车开走,转身朝觐灵走去,问道:“你真不留我过夜?”
觐灵回:“早点回去,你女儿还在等你。况且,我何曾留你过夜。”
李则成望向卿甫车离去的方向说:“那个赵卿甫,我记得你以前一向不喜欢这类人。”
觐灵不理解,赵卿甫为何会跟李则成起冲突,他与赵卿甫刚认识,而且对方明显不是同性取向。
是不是这种人,觐灵看得出来。
“赵先生不是我这种人,至于我喜欢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总会有变化。则成,七年前你做了选择,我也做了选择。”
李则成沉默,他没想到觐灵会这么直接说起七年前的事情,他有时候会产生幻觉,也就是无论他成家与否,觐灵始终是觐灵,他们之间的深切联系,并不曾割断。
七年间,他们断了联系,也不再见面,直到这次校庆,李则成从外地回来。
李则成已离异,但是覆水难收。
“我今日仍让你进这间房子,还当你是位熟人,仅此而已。多年前,我已经把恩怨都斩断了。”觐灵说到把恩怨都斩断时,神色静肃,他这副模样,不可侵犯,李则成那点邪念可算无地自容。
“人生没有回头路,我怎么可能不懂,只不过每次见到你,总会痴心妄想。”
他们曾是学生时期的恋人。
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七年后再来纠缠,那真得是无耻之徒了。
觐灵冷语:“请回去。”
李则成默然,望着觐灵,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自己当年做的选择。
昏黄灯光下的觐灵,显得那么静穆,他目送李则成离去,眼里没有寂寥,只有淡漠。
李则成离开,觐灵返回屋中,看着空荡的大厅,他想到适才有过的热闹,心中黯然。
他大概注定要孤独一辈子吧,这么多年,独身一人,其中的苦楚,他人难以知晓。
屋中,民国装束的女鬼仍坐在角落里,觐灵回头望向院子,对弈的人已离去,老园丁的鬼魂还在游荡。
也不是真的独身一人,他看得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感受着别人感受不到的东西,那些陈旧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痛苦与迷恋。
人真是种顽固的生物,即使死去,仍要留下执念,恋恋不肯舍去。
八年前,觐灵还是位大学生,暑假在自家茶馆帮手,当时,茶馆的馆主,是觐灵的父亲。
那时候茶馆的生意冷清,以至差点经营不下去。
觐灵大学刚毕业,父亲便去世,当时有一些人想来盘店,价格压得很低,被觐灵拒绝。
即使倾家荡产,暗香茶馆他也不想卖。
这是觐灵的坚持,他接手茶馆,重新装修,使濒临倒闭的茶馆逐渐盈利,并且在当地有了名气。
觐灵并非有多高超的经商手段,他日以继夜的操劳,甚至也曾亲自充当服务员,以便了解顾客的需求。
暗香茶馆,是朱家三代人的心血,对觐灵而言,这也不只是一间茶馆而已,这里承载着他小半生的记忆。
第一位发现暗香茶馆通道的人,并不是觐灵,那是比较久远的事情,是在觐灵祖父当馆主的时候。
一位顾客在“通道”失踪,并在多日后自己走出来,逢人便讲述他的离奇经历,不过,没有人信。
第二位失踪者是位孩童,在“通道”内迷失一天,当时觐灵的父亲在场,亲眼目睹这桩怪事,终于相信“通道”的传言,乃是事实。
毕竟好几年才出一次失踪事件,确认那“通道”只有极少极少人能看见能进入,觐灵的父亲就也将茶馆继续经营下去。
这种事说出去也没人信,茶馆照常营业。
到觐灵六岁时,有天他在茶馆内玩耍,并在茶馆内失踪,这一失踪不要紧,整整找了一个多月,急得他父母把寻人启事张贴遍全市。
一个多月后,觐灵出现在茶馆,仍是失踪时的穿戴,人安然无恙。
这之后,觐灵的父母不准觐灵上茶馆二楼。觐灵逐渐长大后,不再听话,那条“通道”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他时常偷偷进入。
觐灵接手茶馆的第二年,一位顾客发现“通道”,所幸没有进去,也没惹来麻烦。
觐灵认为这个秘密不会外传,而他也只告诉过李则成。
“通道”只对某些人开放,这类人只怕几万人中才有一位。
李则成曾经不甘心,深夜在二楼的洗手间蹲点,等候“通道”出现。
当然无论他怎么努力,终究是看不见,进不去。
为此,李则成问觐灵,在“通道”内,觐灵见到了什么?觐灵告诉他是另一间茶馆,但不是现代的茶馆。
时空在那里交错,历史在那里停滞,觐灵见得到,摸得到,李则成无能为力。
觐灵眼中的世界,和他人眼中的都不一样,这份孤独感陪伴着觐灵长大,以至成年后,当他发现自己取向异同于常人时,他也仅是认为,他宿命如此。
很多事无法与人道出,再激烈的情感也必须压抑于内心,这就是他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