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美好的东西,放大来看也是恐怖的,美丽澄澈的碧色眼眸在镜面中被放大数倍,变得狰狞恐怖,好似深渊,诱人跳入。
尤利安忍耐着面对巨大眼睛的不适感,打着手势,示意银枝将镜面对准前方。
镜面被一点点转向,移向前方。
暗色调的长廊、精美的雕塑,若隐若现的壁画在尤利安眼前一一闪过,随后,定格。
侍者并未转身,只露出一段光滑的铜黄色后颈。
她对宾客的突然停滞并无异议,只沉默地等待脚步声再次响起。
……是坏掉了吗?不对,智械是无机生命,应该不存在像机器那样程序加载错误的情况。
尤利安琢磨着,推敲着这份诡异感的来源。
突然,他听到一阵卡顿的嘀嗒声,像是一根被卡住的指针在倔强地走动。
走廊内并没有时钟。
他骤然,脊背生出一股恶寒。
那阵嘀嗒声,似乎是从他背后传来的,而且,越来越近。
尤利安猛地转身,在他背后,破损的钟表小子伸出两条又细又长的手,白手套勾住他的发丝,传来一阵刺痛感。
……
镜面开裂,镜中的世界替换掉了现实,又或者,从一开始,镜中的才是现实。
尤利安从镜中出来,和银枝一起,面色凝重地注视着他们前方坏掉还在不断冒烟的钟表小子。
智械侍者变成钟表小子,合适到让人笑不出来。
“尤利安先生,这是家族款待客人的节目吗?”
尤利安甚至听不出外表俊美高洁的纯美骑士是真心实意地在疑惑,还是在阴阳怪气。
他当了这么久的家族成员,在几个家系中来回奔波,但也还是不明白,这一出是在做什么。
“不,家族从不会以鬼屋招待宾客……”
是的,鬼屋。
本该正常的景物像是被人用画笔挑弄变形,颜色混乱,线条扭曲得像是一堆随意掉在地上的丝线。
摆放在走廊两侧的雕塑变了形状,从一只只圆头圆脑的鸟雀变成一堆扭曲的,不可名状的铜像,原本的脖子的地方被抻得极长,搭在屋顶,像两道拱门,把本就不宽敞的走廊逼得更加狭窄。
电流声断断续续的,像是一盘快要坏掉的磁带被强行启动。
似乎,只有前方坏掉的钟表小子还值得探究。
“非常抱歉银枝先生,分明是麻烦你帮忙,却还以为将你拖入险境。”
尤利安上前,谨慎地打量着那个诡异钟表。
戴着船长帽,下肢倾斜,细长的手无力地耷拉在两侧,指针挣扎着在走到,可惜除了让冒出的烟更有规律外,并无他用。
只是一个普通的钟表小子破损版,像舞台剧用旧用坏了的道具。
冰棱在手中凝结,尤利安拿着它,小心地戳了戳这坏掉的钟表。
损坏的表盘上陡然出现数道裂痕,像是无数双细长的眼睛,那道最大的裂口两边一同向上弯,宛如对他绽开了一个笑脸。
尤利安心中一惊,冰霜蔓延,将诡异钟表整个包裹起来。
指针在冰内剧烈颤抖着,咔嚓声越来越大,最后竟硬生生地突破了扭曲的表盘和坚冰的阻碍,移动了一格。
“嘀——嗒~”
诡异钟表应声而炸。
地板发出隆隆的响动。
分明没有火焰,两边的雕塑却像被烤化了一样,铜水从伸长的脖颈处,像汗滴般滴落,砸在地面上,烙出一个又一个坑。
冰层从两边拱起,结出一个厚厚的防护罩,阻挡滴下来的铜水。
红发骑士执枪挡在他身前,严肃提醒道:“小心。”
铜水滴落地愈发快速,急如骤雨,接二连三的高温险些将冰层烫出一个大洞,不得已,尤利安加厚了坚冰,层层堆叠,把铜水都包裹在其中,遮蔽了视线。
倏然间,两侧传来巨大的响动,伴随着一阵灰尘四溅,两侧扭曲铜像猛然向中间倒去,重重地砸在冰层上,像石子砸开鸡蛋壳般,将坚冰砸开。
尤利安急忙补上冰层,银枝执枪将几个漏网之鱼挑开。
铜像砸在地板上,砸出无数灰尘和碎屑,尤利安不得已闭上眼,再睁开,一道红色的大门出现在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