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里哦~”他微微侧身,一个金发的脑袋眼巴巴探出来。
并非幻觉,并非虚影,而是凝实的、幼小的、活生生的埃维金人。
“大哥哥……”
砂金闭上眼再睁开,诡异错乱的一幕并未消失,而造成这幕的元凶,还在笑嘻嘻地问着他的感受。
“你喜欢这件礼物吗?”
有着同样瑰丽眼眸的孩童抬眼望着砂金,如果这个孩童不是幼时的自己,如果只有他背负“卡卡瓦夏”之名,那么说不定,他真的会为世间尚存同族惊喜。
可惜并不是,于是,同谐的把戏变作更加荒诞不经的恶作剧,点缀上一朵朵腐烂的鲜花后,摆在他面前。
砂金单手撑起身,靠着墙,另一只手则盖在自己眼睛上,眼皮下绮丽的眼睛不住颤动着,几个深呼吸后,他放下手,表面上恢复平静。
“这还真是惊到我了,”他俊美的脸上也流露出几分轻松的笑意,“不过,还是到此为止比较好,玩笑开过了,可就不是玩笑了。”
黑发青年眼中笑意愈浓,走近砂金,悠悠与他对视:“不喜欢吗?难道你不想见到‘卡卡瓦夏’?”
“那你希望见到谁?你那死在屠刀下的妈妈?还是消失在流沙中的姐姐?”
满天的黄沙、生锈的刀刃、支离破碎的残躯,诸般回忆千种痛苦,都随着这短短几句话,从死去的过往跃出,化作尖刀直直刺入他的心口,刃如秋霜,血流如注。
“……你为什么会知道?”纵然极力掩饰,他声音还是微弱地颤抖着。
“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哦。”
他轻轻抱住年幼的卡卡瓦夏,手指覆在那双瑰丽的眼睛上,遮住天真好奇的目光。
“谁能想到,这样漂亮的眼睛里,藏着那么多痛苦的记忆呢?”
“你很痛苦吧,背负‘幸运’之名,却遍历不幸之事。族人大半死在屠刀之下,最爱的姐姐为了掩护你被卡提卡人拖走,好不容易求来的援助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谈,连你自己,都被过去囚禁,脖子上烙下漆黑的奴隶印记。”
“你不恨吗?为什么总是你经历这些?为什么只有你经历这些?为什么你的一次次生还,代价是所有爱你的人的死亡?”
他幽幽说道,唇齿间吐露的不似言语,而似诅咒。
“神明的眷顾……究竟是祝福,还是诅咒?”
说完,他不再言语,笑容不改,安静地等待着另一位“神明宠儿”的回应。
但他所期待的答复,注定不会到来。
“尤利安先生,你是在代表信仰同谐的家族,向我发问的吗?”
“嘘——”他将食指竖在唇前,缓声道,“这个名字可并不属于我……你也早就猜到了吧。”
砂金抿唇,一时语塞。
他确实早就发觉不对,即使同一副外貌同一套衣着,言行举止之间的不同还是暴露了对方并非家族的爪牙尤利安本人。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谐乐大典在即,不少没有收到邀请函的人都会伪造身份,企图混入匹诺康尼。
可胆敢冒充家族中举足轻重的成员,外表相近到连家族中的其他成员都未能觉察不对,既然对方有意隐瞒,那么他也不愿先行点出。
不想对方直接自己戳破了这层心照不明的窗户纸。
感受到他们的交锋,金发孩童在他怀中不安地挣扎着,可腰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挣扎也只是徒劳。
“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身为赌徒,砂金大人既然连自己的生命都舍得当作筹码掷出,想必也很期待和我来一次,以一博十的合作吧。”
“你也看到了,这个孩子可是血肉之躯,我从你的记忆中将他带出,自然也可以将其他人从过去引入现在。”
“你不想再见到你的妈妈和姐姐吗?”
真是有诱惑力的条件。
听到这个能复活所爱之人的“好消息”,砂金的反应却不是激动和喜悦,而是愤怒。
他可以容许自己变作一枚棋子,被投入棋盘中,被利用、被操控,在一场场的厮杀后被另一枚棋子吞噬,可若是连已死的亲人,都要被居心叵测的人从时间的长河拉出,变作握在手中,随意作弄的棋子……
他瞥了眼那个无知无畏,没有经历生死分别痛苦的孩童。
“你怎么证明你真的有这种能力,而不是在梦境中捏造了一具傀儡戏弄我?”
“很简单。”
黑发青年放开怀中的孩童,走近砂金,鲜血似的双眸直直望入他的瞳孔深处,恍若一片深潭,幽深诡异,诱人坠亡。
“天才俱乐部#69,洛青。”
砂金心中泛起惊涛骇浪。
苍白的手伸了过来,他反射性闭上眼,那微凉的指尖便落在他的眼皮上。
“身为石心十人之一,我相信你听过这个名字。”
孔雀蓝的石头落在他掌心中,幽幽绿光与白皙皮肤相衬。
洛青向他晃了晃手中的基石。
“连存护星神的恩赐都能复刻,就不必怀疑我的能力了吧。”
那是已经破碎的砂金石……
砂金努力维持表面上的平静,扬起笑容:“当然,如果我的同伴知道我能和您这样的强者联手,也会感叹我的好运名副其实。”
总之,先稳住他……
一条老旧的项链被甩入他怀中,表面遍布或深或浅的划痕,链身也有些变形,本该金灿灿的色调被岁月暗沉,可正是这些象征着岁月的痕迹,叫砂金瞳孔地震。
“如果第一件礼物不喜欢的话,那么这第二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