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生长于深海深渊,漆黑听不见任何声音的寂静之地。
奔腾到地面,在这片茫茫的大地里,只能看到人类影影绰绰的灵魂剪影。人类在祂投影下的祷告是沟通的桥梁,让祂能够破除虚妄看到、听到他们的所愿所想。
但人类实在太聒噪了。
他们的情感也太激烈、复杂却平淡乏味。
祂忍不住戏弄他们,看着在祂有意引导下痴狂、疯癫,将自己的平平无奇的灵魂扭曲出一丁点变态疯狂的色彩。
祂吸食他们灵魂的色彩而生,但仍忍不住抱怨,他们的灵魂口感味道实在太差了。
如同嚼纸一般。
让祂每次进食后,都忍不住捂嘴呕吐。
可祂现在却发现了一个不一样的灵魂。
在一片白皑皑、模糊的灵魂之中,是那么的多彩、璀璨和明亮。
祁志刚昂起头,脸上又是汗又是泪,满怀憧憬和希望地等待着“海神”倾听他的困惑,带他破除迷障。
突然,他感觉从神龛中随着圣光一起降临的清风停在自己头顶,而后一动不动。
祂定定地看着那抹璀璨的光芒,忍不住飘过去细细凝视。
很漂亮,闻上去也很美味。
祂从光团中,伸出一段腕足去触碰。
“嘶——”的一声,腕足被灼烧成黑炭。
祂默默地收回自己的腕足,低下高傲地头颅,看着底下的这个人。
这是一个女人,年纪很轻,她的容貌在他所见过的人类中还算不错。
不过对于祂而言,人类的年岁实在太过短浅,他们的容貌对祂而言只是一朵开放时间很短的花。
“很亮也很吸人眼球的漂亮花”应该不是祂的信徒。
毕竟她的脸色看起来实在太臭了。
她翘着二郎腿,巴掌脸上一副猫眼墨镜将所有的情绪都掩在镜片之下,左手搭在椅背上,手指不耐烦地敲打,右手拎着一把伞,看那架势好像准备随时把谁给戳死。
祂默默收回自己的目光,一个陈善可乏的人类女性。
除开唇形好看一些,颜色鲜亮一些,简直没有一点记忆点。
祂重新回到祁志刚头顶。
圣光重新发出耀眼的光泽,随着一阵繁复、颓靡的吟唱,祁志刚的心脏骤然被一股大力紧紧地握住,从遥远的海浪拍击声中,他听到不同于人世间任何一种声音从海底深处传来,抚慰着他疲惫、痛苦的灵魂。
他的心脏重新泵送出血液,他的脑子和整个身体温度急速升高,激素的作用让他涌现出想要匍匐在地上的冲动。
这时,他的神说话了。
“我的孩子!”
只是一句话,祁志刚已经落了泪。
“我听到了你所有的痛苦,我知晓你所有的压力。神真切地告诉你,你没有错,这唯一的错误是你的上司冷漠、狭隘、自私,而你勤奋、努力、真实。相比而言,他只是比你多一个机会才走上今天的位置...”
“好孩子,朝我伸出你的手,‘海神’将和你同在,为你分忧解难,会庇佑你获得想要的一切。”
祁志刚朝着圣光尽头伸出手,祂的腕足穿过繁华的墙绘中,带着深海特有的潮湿和气息,轻轻地搭在他的头顶。
祁志刚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痒,可紧接着似是有什么东西种进了他的灵魂之中,压得他的身躯往下矮了几寸,可紧接着一股澎拜的力量从外部挤进他的身躯里,他的血液在顷刻间如同沸腾一般,飞快蹿过每一根血管,他的神经也从未这般活越,整个头脑念头通达,好像只是短短一瞬就已经焕然一新。
这就是“海神”的力量!
祁志刚伸出手掌,他回头握起身边的透明伞伞柄。
微微用力,伞柄被捏成粉尘,簌簌落在地上。
祂:“现在神已经赋予你无上的神通,你不用忍耐,你比你的上司更加优秀,为什么要对他卑躬屈膝?那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男人,拿起你身边的椅子,带上你能找到的所有武器。”
“你将获得最终的胜利!”
随着祂话语落下,祁志刚的头顶颤颤巍巍钻出一小节透明的腕足。
在圣光中飞快生长,起先黄豆大小的吸盘也长得有一枚硬币那么大,它弹性十足,肉嘟嘟地在空中尽情舒散着自己的身躯,躯体上散发出五彩斑斓的白色。
一直不耐烦的海棠,突然坐直了身体:“嗯?”
然后往下推了推自己的墨镜,又揉了揉眼。
没看错。
她发现祁志刚的头顶长出了一截,腕足?
它的颜色时时刻刻都在变化,吸盘也在每时每刻变化形态。
不同于海洋中的珊瑚,它的变化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却异常的优美,它的色彩超出现今整个世界所有的存在。
紧接着她的耳膜像是推开了封尘已久的堵塞,欢天喜地地迎接着一阵不属于任何生物物种轻哼地奇异音频。
如细细海水浅浅又温柔地从海滩上冲刷着她的脚背,海棠刚一抬脚,就被飞溅的水珠砸在地上,她闻到了最纯粹干净的海水之味。
海棠抬起眼,望向那团圣光。
她取下墨镜,在教堂中明亮的水晶灯下,她的眼睛微微眯起。
海棠有四色视觉症,相比于常人她能看到很多难以察觉的色彩,这在她的绘画上帮助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