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柠看到那里面圆溜溜的复眼，强忍着痛伸手弹了弹它的脑袋，有些无力：“我真得是白日梦做得快疯了，现在还在同情你一个烂甲壳虫。”

剧烈的失血让她走得越来越慢，她走到楼道末端，那里有好几个垃圾桶，她走过去，把手里的垃圾袋丢进去。

鲎几乎整个身躯都快从垃圾袋里爬了出来。

“也行。”青柠取下垃圾袋，接下胳膊的血流，然后将垃圾桶关上。

然后转身离开，直到走远了，她才丢开垃圾袋，让血流在地上，直到无力地坐在楼梯间，她才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

真的是傻透了。

为什么会为了一个会杀人的甲壳虫做这么多？

青柠自己问自己。

她本来就只是想要钱的，顺势给他们，赚一笔钱不好吗？

但是，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跟鲎的相处每一个点滴。

它会变小猫小狗逗她开心，还会实现她吃牛排的人生愿望。

它没有纤长的四肢、雄健的体魄，更没有青柠喜欢的漂亮的面孔。

但是它比杂志里面的男模更能让青柠觉得，自己是活着的，是作为人类，有情绪，有情感需求地活着的。

而不是一颗车间里分拣垃圾的螺丝钉或者无情的还贷吗喽。

青柠觉得脸上有些冷，她伸出手揩了揩眼泪，她就是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她没有超高的智商想出计谋脱身，也没有矫捷的身手助自己脱困。

她真的很没用。

眼前的光亮被一个人影遮挡，徐丽追了过来，她轮廓分明、艳丽的脸上被溅满了血迹，看见青柠靠在楼梯转角，她举起枪，不耐烦地问：“鲎在哪？”

青柠捂着伤口，第一次仰视和仔细地看着地上城的人。

原来地上城的人跟他们下面的人长得没什么区别啊，她还以为，他们生来就比他们高贵呢。

发觉他们同为普通人类的青柠如释重负地笑了，她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像个坏蛋，毕竟她看到徐丽气歪了脸。

不过这都不要紧了。

她就快死了吧？

她死了就死了吧，反正她在地下城活得那么艰难。

可是，她好不甘心，真的特别地不甘心。

**

草，又是一只蛆虫！

永远就是这样，永远只知道给他们找麻烦？怎么不去死？

徐丽皱着眉，上膛瞄准，一枪打过去，胳膊却被人抬高。

“砰！”子弹打在墙壁上。

蒋沈杨一把夺过她的枪：“徐丽，你他妈疯了！”

徐丽被他推搡地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枪拿来。”

“拿来再让你杀人吗？”

徐丽见他不给，冷笑一声，把腰间别着短刀抽了出来，她恶狠狠地：“别娘们唧唧的，就一群地下的臭虫，就算全死了，地上城谁会在意？”

“她跟1号交往匪浅，抓了她不愁抓不到1号。”

蒋沈杨走过去，一手提着几乎快要休克的青柠，伸手拍了拍她的脸：“喂，1号在哪？”

见青柠快要陷入昏迷，他伸手猛按青柠的伤口，剧烈的疼痛抢回青柠的意识，她疼得几乎全身打颤，脸色如纸，蒋沈杨喃喃不休：“1号呢？1号在哪？快说！”他摇搡着。

青柠看着他，张嘴，吐了一口血沫在他脸上。

他们真恶心，地上城的人有什么了不起的？青柠突然不后悔自己救了鲎，她只后悔自己当初竟然还有想把鲎交还给地上城的想法。

鲎那么好，他们不配。

蒋沈杨几乎快被气昏了头，他神经质地一遍又一遍用袖管擦着脸上的唾沫，最后实在没忍住一脚揣在青柠肚子上。

青柠本来靠坐在墙边，被他一脚踹滚，脊背拱得如同虾米一样，可她仍撑着一股劲儿想爬起来。

徐丽拿回枪，笑得十分嘲讽：“我就说了他们就是一群渣滓，你还想跟这样的东西问话？”

她背过身，往外走了点：“我知道你这种伪君子肯定做这种事叫别人看着不自在，我出去，你尽快把她给料理了，等会我们去找1号。”

蒋沈杨被人看穿，嘴角抽搐了一下，但很快又松了口气。

他起先是D城的人，因为成绩优异又攀上了富婆，所以才调到了C城，这次下来是为了立功方便以后升职。

他知道别人在背后说得难听，但他都强忍着，甚至面对比他要低级的公民也给好脸色，这样做就是想博一个好名声。

但蒋沈杨却是厌恶那些人的，他们低劣，本就不该存在，联邦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他们不感恩戴德就好了，还奢求什么公平？

还有青柠刚才看他的眼光，跟那些瞧不起他的人有什么不同？

那些出身高贵的人瞧不上她也就算了，可她一个地下城的人凭什么？

他掏出枪，青柠闭上眼，安静地等待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