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她们为什么要跑,又能跑去哪,既然是想找阿耶的茬,可也要有证据才行,这里是南市,南市巡查本来就是他作为两京市丞的工作,这有什么好躲躲藏藏的。
李玄净看向阿耶如今的一身常服,不过就是如今这身衣服。
李延忠也跟着低头看了一眼,着实不妥,如今身上还穿着刚刚见成都商户的时候换的常服。
他自己被针对没什么,也不是头一次被御史一类的大人物三番五次的来找错处。
可南市的那些人可怎么办才好。
李延忠必须快速想出个法子来,想的认真,杵在原处像入了定,小货郎知晓一些内情,急的直跺脚,也惹得李玄净担忧。
不由思索起来,小货郎口中还提到了将军?
将军?金吾卫么?为何金吾卫会出现在南市?
李玄净不免惊慌,南市一阵马蹄踢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更是让她害怕。
金吾卫出现,是要镇压什么么?南市有人闹事还是打架,可莫要牵扯到阿耶才好。
那马蹄踩踏声像是踢到李玄净的心上,心脏不由得紧张跳动起来。
李延忠摸了一把两个小郎君的头,掌心粗茧蹭得他们缩脖子,"你们俩机灵。"他说话时呵出的白雾融进暮色,"等下你们带着这车夫走,去酒肆找坊正让他快点通知那些人,还有巡视的差役不要触了这些人的霉头。"
两个半大不小的郎君一张脸都红红的,也不知是羞臊还是焦急,被吩咐了后,听话的点了点头,破袄袖口露出冻萝卜似的手指。
两人的衣服肥大,不太合身,跑起来稀稀落落拖着地,李延忠不由皱了眉头。
李延忠目光扫过他们冻得发紫的脚踝,蓦地想起前日送去的棉袍——到底是苦惯了的乞儿,得了件囫囵衣裳竟也舍不得上身。
那年纪稍长一点的货郎听后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抱歉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回头说道“那棉服暖和又新,我们不舍得穿。”
果真如此,李延忠见此,低头叹了口气,“记得穿,别不舍得。” 李延忠的谆谆叮嘱被两人敷衍了过去,那马蹄声渐进,两名货郎连忙摆了摆手,催促着李延忠和李玄净两人快些离去,毕竟牛车哪有马蹄快,巷口已能看见盔顶红缨晃动。
李延忠和李玄净他们分道扬镳,由那货郎去熟悉的酒肆通知坊正。
一溜烟就架着那牛车车夫跑不见了身影。
李玄净看着阿耶熟络的吩咐安排,一阵安全感悠然而生,又有很多疑问,他和这两位货郎居然这么熟稔么?
还没问出口,李延忠一手扯了她,赛进了车夫留下的牛车里,"抓稳!"李延忠扬鞭抽碎滞重的暮气,老牛喷着白雾钻进蛛网般密布的暗巷。
两人穿梭在各种乡间小路上,路途颠簸,那老牛也没走过这么久的路,直哼哧哼哧的吐着气。
原来所谓"常服私会",竟是这般要命的勾当。
由万年县的县衙派来的差役,像是对这坊市不熟,不去官衙,四处乱窜。他们四处挨家挨户巡巡查,这坊内的房屋本就是不怎么结实的夯土,被那差役一脚踢开大门,门闩断裂的声响惊起满院鸡飞狗跳。听到吵闹声而躲在门里的坊间农户,躲在一处不敢出声,不知面前这差役想要对他们做什么,灶上蒸腾的热气瞬间凝成白霜。
里面屋子的装饰一眼就能看到尾,除了几个破烂篓子,就是一些饼饵,旁边物件都是种地所用。除了差役,这些金吾卫们毕竟好些都是贵族出身,看那差役粗暴,还有些看不惯,全然忘了他们骑马横走在街道上,无视行人的时候的张狂了,与这差役大差不差。裴松风马鞍上的鎏金雕花映着残阳,晃得人睁不开眼。
不过眼下裴松风地位最高,他冷眼看着,这些差役也还没下作到公然拿了这些人家的东西,彰显威风。他握缰的手紧了紧,发出细微摩擦声。
他们例行巡视了一遍,没有他们要找的人,于是和那金吾卫商量,差役与他们兵分两路,速度快些,金吾卫们则是圣上的诏令,来南市只是为了来保护巡查的御史-娄御史,别被暴徒伤害了,他们怎么也都要先去官署里见到娄御史。
所以这抓李市丞的事,这重脏活累活被这些差役主动揽了过去,自然表示同意。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当,像在嘲笑这场闹剧。
临走前,一直对着那土房子摸来摸去的赵坤,最后又用手拍了拍那屋子的夯土面,扬起一片呛人的尘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