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天色已晚,众人已忙活了大半天。师爷周坤自请与屠夫共留屋内,许知书带着人在巷口巡逻,已然万事俱备。
为避免打草惊蛇,易璨早早便拉着赤昀躲到了隔壁人家。此时着眼望去,一排排房屋中只有屠夫家挑着灯,那灿黄的灯火尤为惹眼,易璨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阿昀,你说我们这局会不会太过刻意。”
“虽说刻意,但也无妨,凶手显然是为了快意而杀人,定会来的。”赤昀抬头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继而问道:“殿下,距离凶手现身应该还有一两个时辰,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这屋里床榻还算干净。”
易璨偏过头笑了笑,看看床榻又看看赤昀,眼尾轻轻挑起,流露出说不明道不清的意味:“我想,可是我认床,陌生的地方休息不好。”他顿了顿,一双手不知何时已攀上赤昀后背,“不过要是有个熟悉的人抱着,或许可以。”
赤昀没躲,对自家这位主子的轻浮无度他早已习以为常,任那只手在腰上捏了几把,才象征性地伸手去拦,“殿下不想休息,那就静待凶手现身吧。”
“你怎么这么无趣。”易璨撇了撇嘴,佯装失落地坐到了一旁的扶手椅里。
等凶手现身的时间过得格外慢,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赤昀一声低呼:“出现了!”
易璨从半睡中猛睁开眼,正好看见一个黑影跃上隔壁屠夫家的屋顶,就要逃跑!
“阿昀,你去追!”
赤昀踩着话音翻身跳出窗户,易璨同时转身出屋,三步并作两步地往隔壁跑去,刚进院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坏了!怕不是人要没!
院内屋门大开,七八衙卫已经涌了进去,易璨拨开人群,一眼就望见他找的那个屠夫横在榻上,脖颈处一个血窟窿呼呼往外涌血,多半是凉了。
果然,一个衙卫禀报:“启禀六殿下,人已经死了。”
易璨心上冒火,“周师爷呢?他不是守在屋里?”再环视一周,只见角落歪着一个人,额上腥红一片,双目紧闭,正是周坤。“他——”
“周师爷没事,只是额头有伤,晕过去了。”
还好。易璨舒出一口气,他找的那个屠夫是个犯人,手上本就有人命,已判斩首,死不足惜。他走到榻前,附身查看屠夫的伤口,伤口仅一处,有半寸多宽,创面平整,从血量便能断定这一刀扎的极深,可见凶手出手又快又狠。
查了一圈,易璨直起身,问道:“许大人回来过没有?”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脚步声,许知书人还没露面,声音先到了——“六殿下呢?快去找六殿下!确保六殿下无恙!”
易璨有些头大,“乱叫什么!本宫没死!”
许知书听见易璨声音洪亮,激动地都要哭出来,刚进门便“噗通”一声跪下,“下官护驾来迟,望六殿下恕罪。”
“护个屁!我让你去抓凶手的,凶手抓到没有?”易璨望向门外,里外都是自己人,心顿时凉了半截。
只见那许知书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头都不敢抬,“六殿下,抓不得啊,这凶手他不是人,是神!牛神!”
“神?还是牛神?”易璨给气乐了,抬起一脚踹在许知书身上,“本宫自认胸无点墨,却也知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间纵有鬼神作祟,也不会拿着刀往人脖子上扎!睁大你的狗眼去瞧瞧那刀口,这是人为!”
许知书颤抖着抬起头,瞥了一眼榻上的屠夫,接着收回目光,有些犹豫地开口,“可是,我们确实看见了。”
易璨问道:“看见什么了?”
“牛神啊,它长着牛面,头顶有角,身披斗篷。”许知书一脸虔诚,又一脸畏惧,“而且,斗篷被风刮起的时候,我看到他没有腿。六殿下,您说,人哪能没有腿呢?没有腿还来去如风,这……这分明是牛神降世啊!”
“是牛神降世啊!”后面跟着许知书进来的几个衙卫此时也都纷纷应和。
易璨看了一眼这帮好似吓破胆的人,那样子实在不像是在扯谎。他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牛神”指的是什么,“你的意思……刚刚蹿上屋顶的那个黑影,是‘牛神’?”
“是啊,下官不敢欺瞒六殿下,可确确实实是这么个情况,我们追了它一段儿,就……就不敢追了。”许知书眼中全是惧色。
正值天黑,易璨光顾着往屠夫屋里冲,压根没仔细看那黑影到底长得是什么模样,只觉得那必定是凶手,眼下听众人这么一说,心里也没底了。
可是,这世间当真有鬼神吗?
一筹莫展之际,门外又进来一人。
赤昀踏进屋内,极快地扫了一眼四周,目光落在那横死在榻上的屠夫身上。
易璨见他只身一人,心道不妙,干巴巴地问道:“凶手呢?”
赤昀摇头,抿紧了嘴,半晌说出一句震惊众人的话:“追了一半,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