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漾捧着脸,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口齿清晰一些:“论、文、答、辩!”
“哦。”医生笑起来,说,“你想快点好就挂水吧,吃药肯定见效慢。”
“好吧。”
医生又说天气暖和起来了,人容易上火,让她注意饮食和作息。
今天是工作日,输液室里人不多。
医院里总是有种让人浑身发寒的气味,乔漾左手插着针,找了个光线好的位置坐下。
窗外树枝随风摇晃,她从口袋里取出手机。
微信列表里好几条未读消息,她跳过那些无关紧要的,直接打开了麦初的聊天框。
昨晚乔漾问她:陈天衢是不是已经move on了?
麦初后来回复她:谁告诉你的?
乔漾想说她自己感觉出来的,可一只手不方便打字,嘴也张不太开发不了语音。
手机很快响起低电量提示,出来得太急也没顾得上拿充电宝,她把手机塞回衣服兜里,决定先不去管了。
阳光暖而不燥,晒得人想眯起眼睛,乔漾一只手撑着脑袋,用脚尖踩地上的光斑玩。
也是长大了,她想,都能一个人看医生了。
周五那天陆州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回南天已经结束,这场雨大概也不会持续太久。
乔漾把托特包抱在怀里,一路朝着法学院狂奔。
虽然早早就起了床,但半个小时前她发现ppt上一处错误,等火急火燎地改完重新导进U盘里,出门还是晚了。
刘海湿成一绺一绺,水珠滴落在眼皮上,乔漾抬高肩膀重新检查了一遍包里打印好的论文,确认它们都完好无损。
“乔漾。”
乔漾抬起头往后看,陈天衢侧着身子,站在离她几步远处。
她才发现自己刚刚竟然就这样和他擦肩而过了。
“我……”乔漾指了下楼上,“我来答辩。”
陈天衢说:“加油。”
乔漾朝他笑了下,随口问:“你今天不上班啊?”
“嗯。”陈天衢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一包餐巾纸递给她,“擦擦头发。”
“谢谢。”乔漾拿了就走,“我上去了啊,我要迟到了。”
陈天衢点了点头。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还是变得有些不尴不尬,陈天衢不会觉得她刚刚是故意无视他的吧。
乔漾加快脚步上了楼梯,晃晃脑袋告诉自己不要分心。
答辩组的老师们没有太为难他们这些非法学本专业的学生,乔漾按照顺序排在第三个,逐字稿早就烂熟于心,等她配合PPT将论文的各个部分讲解完,老师们也只问了几个常规问题,提醒她还有哪些部分可以深入探讨。
“好的,那乔漾同学的论文答辩就结束了,下一个同学做好准备。”
乔漾长舒一口气,抱着自己的东西走下讲台。
“乔漾。”班里的同学喊她名字,问,“等会一起去吃饭吗?庆祝一下。”
“好啊。”乔漾把包背到肩上,“那我先回去放东西。”
同学朝她比了个“OK”:“晚点校门口见。”
乔漾轻轻关上教室门,了却心头一件大事,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她挂在嘴角的笑容在走下楼梯的一瞬间凝固。
乔漾放慢脚步,抬手理了理刘海。
她努力调动情绪,找回之前两个人相处时的状态,扬起微笑拍了下对方的肩膀,问:“怎么还在这儿?”
陈天衢摘掉耳机,将手里的伞举高了些:“结束了?这么快。”
“老师没问我什么很难的问题。”乔漾站到他伞下,把包往肩上提了提。
“走吧,去食堂还是出去吃?”
“不了,同学说要聚餐,我回宿舍放东西。”
“哦,好。”陈天衢说,“那我送你回去。”
雨丝细而密,还没到下课时间,校园里空旷安宁。
乔漾低头看着脚下的路,一路走过来两个人都没说话,耳边只有雨滴沿着树叶滴落在伞面的声响。
到底是她先憋不住,开了口问:“那天你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还好。”
乔漾扯开一个微笑:“其实我自己也被吓到了,怕跟你再也没办法做朋友了。”
手腕忽然被攥住,她紧急停步,被人带着往回拽了一把。
心脏弹高又下坠,乔漾慌张地问:“怎么了?”
“你说什么?”陈天衢没有松手,紧盯着她问,“什么叫怕跟我没办法做朋友了?”
“我……”
雨势渐大,天边闷雷作响,陈天衢大脑空白,又在眨眼间一通百通。
我最近变得很奇怪。
患得患失,还老是胡思乱想。
我可能是fall in love 了。
万一是你呢?
也保上研了,据说个子挺高的。
一八三、一八四有的吧。
乔漾早就知道你喜欢她了。
他喉结滚动,颤抖着呼吸出声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陈天衢落下睫毛没有回答,乔漾撇了撇嘴角,眼眶不知为何泛起了红。
那时候她怀疑过自己自作多情,也许是随手瞎写的,那个数字毫无意义。
可除此以外呢?就像今天,从口袋里递过来的餐巾纸,等在门口为她打起的伞。
这几年里这样的微小瞬间有太多太多,他的心不浓烈也不炽热,悠长静默,温暖踏实,藏于每一个细微之处。
以前算她不开窍,现在乔漾清清楚楚地感知着,真真切切地被包裹着。
她稳住情绪,一鼓作气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同样的感觉,大四以后我们都很忙,忙得渐行渐远。所以如果你是害怕失去我才一直不敢告诉我,那么陈天衢,我也一样,我也害怕失去你,可我正在失去你。”
雾气迷蒙,乔漾双眼湿漉漉的,这样直白而赤忱地看着自己。
“不会的。”陈天衢倾斜伞柄靠她更近。
“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终于说出口,“过去太久了。”
——“反正在我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我就已经很喜欢、很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