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面无表情打断她:“确定。”又补充说,“我平常身体素质很好。你放心,不用拿那套理论糊弄我。我是个法医,心里有数。”
见状,护士便没再说什么。只是叮嘱他抽完血补充葡萄糖,并且多躺一会儿。
宁远将空袋子丢进垃圾箱,靠在电梯门边的墙上等着,眼睛盯着一级一级跳动的数字。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看到一张熟悉的苍白面孔,宁远一愣。
“小……小先知?”
叶净月也明显怔住了下,站在原地没动,“宁法医?你这是要到哪儿去?”
话毕他狐疑地在宁远脸上扫了几个来回,道:“你咋了?”
宁远赶忙站直了,尽量轻松地笑笑,“没咋了啊,我下去吃饭。”
叶净月跨出了电梯。余光瞥见走廊尽头有护士推着车从病房出来,也正朝电梯走来。
宁远眼看着电梯门即将关了,赶忙推开叶净月闪身进去,狂按关门键:“我真要先下去吃饭了,你看着点儿你叔……”
叶净月回过头,推车的护士已经走近了,他看到了浸泡在消毒水里的针头。
看着电梯下降的数字,叶净月若有所思地扶了扶眼镜。
——
弹壳在司沉的房间里,这能说明什么?
如果她真的是凶手,真的会在逃走之前留下这么赤裸裸的疏忽么?
地下室里烛台上发现的血迹,和出现在司沉房间里的弹壳,这两者——
叶展估计很大概率这枚弹壳正是疗养院地下室里的那一枚。毕竟至少在司沉房间里找到的生物痕迹,和疗养院地下室发现的长发DNA一模一样。
叶展感到一阵焦躁。现在的问题不是没有线索,反而是线索太多。
理起来太乱了。
没敲门,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叶展抬起头,看到叶净月正朝病床走来:“你把宁法医怎么了?”他问。“你给他甩脸了?他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你说什么?”叶展一愣,回忆片刻,他方才没怎么注意宁远。“他咋了?他不是说……他要下去吃饭么?”
叶净月看他一眼,朝旁边床头柜上还剩一个杯底的一次性纸杯抬了抬下巴,“你忘了医生让你先十二小时内都别喝水?”
“我能给他甩什么脸。”
“不是我喝的。”叶展瞥一眼纸杯,随口道,没往心上去。
叶净月“噢”了声,看一眼叶展手背上输血的留置针,“那就是宁法医喝的。”
“怎么了吗?”叶展头也没抬。淡淡开口,“来找我想问什么?”
叶净月瞬间嘴角一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不丁开口:“捅你的人,你看清了,对么?”
叶展沉默了。昨天他和冷藤什么都没说。
那毫无温度的声音继续传来,语气笃定:“人是你放走的,是你认识的人。”
叶展咬了咬唇,本就极淡的唇色晕开一片片的冷白。他没说话,输着血的手垂着,留置针扎在那消瘦的手臂上突兀得刺眼,仿佛一条红蚯蚓。
良久他说:“秦淮,被人带走了。”
“我不关心。”叶净月充耳不闻,“你前天怎么跟我保证的,谁知道你是不是又想发什么神经?!”
叶净月咬了咬牙,几度欲言又止。差点儿他就把录音笔的事脱口而出,忽而他看到床头输液架上打着的标签、血型,止住了话头。
——宁远还真是可怜。猜透一切的叶净月想。
“我没有。”叶展失神道,“只是我觉得他不会是凶手。”
“这是什么理由,”叶净月冷笑一声,“你不要命了?”
“叶展,我发现你现在真是变了。”叶净月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不像是会这么感情用事的人,”叶净月踱步到他床头,居高临下俯视他,语气极具压迫感,“我真的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一直沉默的叶展,被叶净月这句话惊了一下。
感情用事?
他回忆片刻,幡然醒悟好像确实——不知怎的,多少年来叶展那精密仪器一样的大脑,程序化的行为模式,好像有了一点儿异常。
叶净月以一种异样的复杂眼光看他。在叶净月眼里,其实换句话说,叶展变得更像人了。
这不是坏事。只不过……叶净月想到录音笔的事,下意识蹙了蹙眉。
“并且,我怀疑你是故意的。”他说,“你怀疑朱确什么?”
闻言,叶展顿时心中一沉。他抬眼,带了心虚的目光看了一眼叶净月的脸色。
后者继续道:“你故意在他手里受伤,是在怀疑什么?”
“或者说,你是想留下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