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明明有私心——叶净月刚想开口,话到嘴边又止住。
果然接下来他出口的话印证了叶净月的猜测。
叶展似乎意识到什么,抿了抿没有半点血色的唇,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干哑地说:“确实……我有私心。”
叶净月不说话。插在口袋里的握着录音笔的手攥得更紧了。他面朝着叶展,一言不发地慢慢后退,退到病房门口头也没回就啪地反锁上门。
叶净月牢牢盯住他,目光好似锋利的剑,就等着他自己说下去。
“我太想记起那次的感受了。”叶展无奈坦白,“在看到沈林的那一刻起我就有种莫名的念头——从他身上,和他交手,我应该能看到足够震撼的场景。”
顿了顿他苦笑一声:“我只是在想,我可能需要一点儿刺激……”
“那你想起来了么?”叶净月打断他。“我凭什么相信你不是又想发什么神经?”
“我……”
叶展刚踟蹰着开口,叶净月斩钉截铁止住他的话头:“当年我不问,是因为我知道宁静的事——你根本不是想自杀。但是现在,”叶净月朝着病床靠近两步,眼底的阴鸷渗透着叶展,他忍了又忍,最终将手按在叶展肩上:
“如果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立刻就把这玩意直接上交市局。”
叶净月的另一只手终于从口袋里抽了出来。缓缓举至齐肩,病房天花板上明亮的白炽灯光明晃晃反射着他手中的银色录音笔。
叶展略微侧过头去,那录音笔的反光仿佛某种锋利刀刃,刺得着他痛了一瞬,骇然割开了什么无形伤口。
“或者给宁远。”他的声音继续毫无温度地传来。
叶展深呼吸推开叶净月的手,慢慢地坐直了,脸上的神情在半秒里瞬息万变。
叶净月狐疑地看着他。
他从叶展脸上捕捉到从欣喜,震惊,绝望……这些复杂神情短短一瞬从叶展脸上流淌过去。
叶展摇头:“我想起来了。”
“不过,和我的预期出入太大。”
但他却没解释,反而开始避重就轻:“其实一开始,我是真没想到沈林竟然本来就没想活着走。”
叶展沉重摇头,“在我意识到的时候,我给你打了电话……”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叶净月打断他,语气仿佛冰冻三尺的湖泊。“你要真打算公事公办去查案,你完全可以在咖啡厅时就叫我报警——而不是跟他跑到江滩去。”
叶展彻底沉默了。良久他长叹一口气,这种话瞒的过宁远,瞒不过和自己思维模式太过相似的叶净月。
于是他松口:“我承认,我……一直没放弃对那事的意义的求证。”
“那宁远呢?你知道么,你要是再不醒,我只差一点儿就告诉他了——”叶净月突然凑近,揪住他染血的病服衣领,一字一句道:“你最好跟我说实话叶展,我现在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叶展脸色灰白地踟蹰着。他咬着牙,听到自己血液一下下冲击太阳穴的声音。
叶净月的另一只手状似收起,却恰到好处地露出那根录音笔的银白一角。
他说:“你真的对宁静有那么大愧疚?”
叶展沉默着。叶净月松开了手:“或者说不是宁静,而是你对宁远……”
听到宁远二字叶展不知怎的心中一颤,声音发抖地失声打断他:“我和宁远只是同事关系。我没必要非得为他证明什么。”
突然之间叶展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音量骤降:“就算当年我是。是为了宁静,我的病人。但这是我作为心理咨询师的职业道德标准。和宁远没有半分关系。”叶展听到自己的声音正斩钉截铁地说。
叶净月极度复杂地看着他。
时隔两年,能让他再度提起这件事的——他这般尽可能的求证,当真是为了宁静么?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叶净月转过脸去,嘴角一平。“别跟我讲那些没用的。我不是宁法医。”
叶展心中狠狠一怔。大脑宕机,他那对感情极端迟钝的、仿佛某种精密机械一样的大脑赫然闪过宁远的影子。
小叶对自己了解的太透彻了。
他张了张口,半天只听得自己哑声发出一个字。“我……”
“你最好庆幸我没把这事交代出去。”叶净月再度抬手,扬了扬录音笔。“想清楚了再跟我解释。”
一锤定音。
叶净月刚走到门口,病房的门就被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