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电视机上闪烁的画面,叶展的眼神时刻不安地飘忽着。他看似聚精会神,实际上半点也没看进去。
直到宁远将最后一盘菜端上茶几,他还是那副表情,转过头看着那桌菜的双眼失焦。
“咋了,有啥不满意啊?”宁远瞅着他目光涣散的模样,语气略微不快道。
“……没什么,”看着那两个被挤压变形的蛋糕盒子,叶展抿了抿唇,略微回了些神。抬起目光漫不经心地在宁远脸上扫过。道:“就是感觉少了点啥。”
宁远解下围裙擦着手,回到桌前他茫然问:“少啥?你还想吃什么?”
叶展摇摇头。突然他说:“想喝点儿酒。”
“就你这身体,还喝酒?老老实实喝粥吧。”宁远在他旁边坐下,白了他一眼,极度不屑。“赶快吃吧,不早了。明天你不还得去复诊么。”
说着宁远盛了碗粥递给他。
看着冒着热气的小米粥,这次叶展没说什么。接过他递来的碗,叶展这才勉强分出一丝注意力扫了眼桌上的菜,笑了下:“你还真会做饭啊。看着还挺像样儿。”
那几样菜相当清淡,一点辣椒没放。一条清蒸鲈鱼,几样家常菜之间,居然还摆了盘糖醋排骨。
“真学会了?”叶展首先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尝了尝,讶异地看着宁远:“你真跟罗夏学会了?这味儿一模一样。”
排骨很软烂,入口即化。叶展刚吃一口就赞赏地点点头——看来罗夏不仅厨艺,教徒弟也不是盖的。
幸好他没把这话说出口,宁远只以为这人在夸自己。
宁远撇着嘴藏起笑意,端起碗佯装专心粥,挡着脸没说一句话。
他才不想把方才一边做一边和罗夏发消息详细求教的事讲出来。
“明天你可回医院老老实实待着吧。”宁远斜了他一眼,看到他那始终微蹙的眉心,宁远没好气地说。也夹了一块排骨塞进嘴里,“赶紧把你复诊看完,咱们好一块回堰江去。”
闻言叶展抬起头,目光在宁远脸上扫了几个来回,半晌他讶异道:“你现在也管到堰江叫‘回’了?”
宁远是淮口人,一直以来叶展从他口中听说的都是“去堰江”“回淮口”——叶展回忆了一下,发现最近宁远说话的词汇好像都倒了过来。
宁远像没听见似的,头也不抬继续吃。
叶展看着桌上几盘一点辣椒都没放的菜,哑声笑了:“你平时爱吃这些?我吃啥都无所谓,不用将就我其实……”
“我说了口腔溃疡没好。”宁远生生打断他,语气照例不愉:“吃你的就行了,哪那么多废话。”
突然宁远想起早上在人民医院,叶小山和郝主任的话——骤然觉出不对,抬头:“不行,暂时还不能回堰江。你明天先住院复诊去。淮口市局到时候我去问。”
叶展方才看似从善如流、专心在和宁远聊家常,实则脑子里一直在飞速处理着方才从小叶那得到的关于沈林的信息。
因此对宁远刚那句话具体说了什么,叶展左耳进右耳出,下意识点了点头。
已经快要晚上十点,淮口的天气温和。叶展神游着,连宁远什么时候离开餐桌都没发觉。
沈林的资料上,照片他的那张脸,哪怕光是看着黑白相片就足以令人震撼。
叶展望着没拉紧的窗帘处露出的一角天空,他隐约竟看见一颗星星。
视线落到阳台瓷砖映出的那抹月光上,叶展不禁起身,呆呆地移步到阳台门边,推开玻璃门来到阳台上,仰头去看淮口万里无云的晴朗银河。
夜色朦胧而迷人,老小区的楼层都不高,皎皎月色笼罩着依旧萦绕着一股淡淡桂花香气的楼房。五楼的空气还隐约弥漫着杏树的味道。
但已经十一月了,这将是今年最后一次闻见桂花的香气了。
想到这叶展叹了口气,忽而肩上一沉。他微微侧头,见宁远不知何时拿着叶展挂在衣帽架上的羽绒服走了过来,轻轻将羽绒服披在他肩上。
宁远先是看了看他略显凝重的神色,雪白亮面的羽绒服反射了月光,映衬得叶展的脸更白的发光。
无言,宁远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看去。
“淮口的夜色也很美。”望着深秋,叶展轻声说。
宁远刚要表示赞同,叶展语气低了几分,自言自语喃喃道:“可秋色还剩几里呢。”
忽而,窗外乍现出绚烂的烟花。在离他们很远处的天际绽放,遥遥看去仿佛辉夜细腻的萤火。烟火在他眼里一闪而过,叶展讶异地抬头:“今天是什么节吗?”
宁远没察觉出他前一句话语气中复杂低沉的情绪,倒影着烟花的眼睛亮闪闪的,没心没肺地笑着说:“那是咱们淮口广场每周末的烟花秀……”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叶展点点头,敛起凝重的神色。半晌他回头,对宁远笑道:“回屋,继续吃饭吧。”
不知何时宁远把空调打开了。室内温暖如春,叶展看向被擦的一尘不染的空调柜机,这才发觉方才宁远是去洗了空调的防尘网。
叶展复杂地看了一眼他的侧脸。
正吃着饭的宁远感受到他的目光,一抬头,莫名其妙:“咋了?我脸上有东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