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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看着叶净月脸上那少见的神情,也来了兴致:“你叔不是说,艾一茶杀这些个人都是因为想杀那什么‘卡门’么,那……沈枫咋就不是他杀的呢?”
叶净月摇摇头,他不好说出他私下查过艾一茶的更多事。于是道:“单凭我对艾一茶的了解,他这人很怪。”
“那能不怪么,又是吸毒又是神经病的。还杀人不眨眼。”宁远冷笑一声,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今天我布控这一出太突然了,也不知专案组现在在干啥。你叔本来说明天他要开会复盘啥的,但我看他这样儿——”
说着宁远瞥了一眼叶展的脸,遂又皱眉:“他差我去布控那会儿,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还跑到现场附近,真是疯了。”
叶净月不说话。靠在沙发上闭着眼,脸颊两边醉酒的潮红还未褪尽。
宁远抬眼瞅着他那样子,换了种口气,以长辈的姿态数落他:“我说小先知,你也别没事总喝酒了。就你们姓叶的这身体素质,亏你还是医生呢……”
话音未落,宁远挂在病房门口藤椅上的外套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连忙起身。
是祁颜:“宁远,叶老师和你在一块么?他电话咋又打不通啊?”
宁远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睡着的叶展,压低了声音:“咋了?这不人都给你们抓着了,三更半夜的,还不让人家一个顾问睡觉了?”
他又朝沙发上的叶净月看去。不知何时他睁开了眼睛,正直直地看向自己——目光带着一丝宁远从未见过的阴鸷。宁远赶紧回过头:“到底啥事?艾一茶现在……”
“刚才冷队审了艾一茶,他对杀那仨人的事实供认不讳……”
宁远不耐烦地打断他:“那不就得了,你们还找叶展干啥?明天白天去查监控走访啥的,证据确凿就写结案报告移交检察院啊。”
祁颜明显犹豫了一刻:“只是这……淮口支队来消息说,沈枫的案子不还没结么,他们明天就过来堰江。”
宁远:“然后呢?你就为了告诉叶展这事儿?”
“艾一茶他不承认杀了沈枫。方才冷队一提沈枫,他差点发疯,就差把桌子掀翻了。太突然了,给我和洪一绍都吓一跳。”祁颜犹豫不决道。
宁远疑惑:“不是,他干嘛不承认沈枫是他杀的啊?就那仨受害者,也够他判上三次死刑了。”
祁颜:“对啊,我们也很奇怪。叶老师呢?叫他来审审呗。”
“白天再说吧,着什么急,艾一茶人在你们眼皮子底下难不成还能跑了?就这样。”宁远说完就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
视线再度回到叶展脸上。宁远离病床近了些,见他还熟睡着,略微鬈曲的睫毛还在轻轻颤抖,脸色依旧很白,呼吸也不太平稳的样子。
小心翼翼地碰了下他冰凉的手背,宁远叹了口气。又调了一下输液条,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沙发上的叶净月斜眼看着宁远这举动,嘴角上扬。冷不丁道:“宁法医,万一我叔待会儿醒了,你打算咋跟他解释?”
宁远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差点忘了病房里还坐着个人——顿时收回手,不自然地茫然道:“解释啥?”
“当然是你把他搞到医院来啊。他最讨厌医院了,你忘了?”叶净月忍俊不禁,讪笑:“他要是知道自己睡个觉都能睡到医院来……”
宁远冷声打断他:“这人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还说明天要开什么复盘会议,我恨不得直接给他送到淮口的医院去。”
过了半晌,他又说:“最好冷队能把他给开了,再这么在堰江市局待下去,怕是哪天猝死在支队都指不定。”
让冷队把他开了——是个好主意。宁远暗自寻思,这个理由不错。万一他真加班猝死了冷队可担不起这责任。想到这宁远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狠狠点头。
叶净月一哂:“别想了。就冷藤那个不做人的,怎么会放手让我叔走。恐怕他自己提了离职,一有难办的案子冷藤照样给他打电话。我叔这人你也了解,那肯定立马……”
宁远抿了抿嘴唇,点头表示同意。他又回到沙发前,在叶净月对面坐下,叹了口气,毫不掩饰脸上流露出的忧虑之色。
暴雨还未停息。飘飞的雨点敲打着窗,凌晨骤起的狂风将病房的门窗鼓动着作响。走廊里从门缝溜进的风涤荡着室内的暖气。
宁远望向窗外的一片漆黑,道:“堰江为什么老下雨。一年四季都这样。”
这是堰江给宁远最大的感受。春天被叫做梅雨季,一直连绵不绝下到五六月,夏天又天天下暴雨。
叶净月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看了看他:“你不休息一会儿么?明天还要复盘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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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宁远又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
醒来之际宁远扶着还没完全清醒的脑袋,在寂静里坐了一会儿。
厚重的窗帘透进灿烈的阳光,碎在窗台上。那怎么看都像是正午了——宁远揉着眼睛,茫然四顾。
赫然发现病房已然空无一人。甚至好像还整洁了一大截,落地窗的窗帘敞开着,白瓷砖的地面反着光。空荡荡的病床上,被子也整整齐齐的叠放着。
宁远疑惑地环顾四周,突然清醒了三分,站起来到处找自己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