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洁本想上楼敲门,喊许昭青下楼吃午饭,毕竟她出去市图逛了一早上,应该没吃午饭,所以喊她一起。
但是手抬起来刚要敲门,就听到房间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沈素洁清晰听见里边属于许昭青的哭腔。
她应该是在跟谁打电话,她哭着在说“我想回家”。
于是沈素洁悬在半空中的手迟迟落不下去,心像是被一场冷雨浇透,湿漉漉地坠着。
她始终是缺席了许昭青最需要她的那十年。
缺席得太久了,沈素洁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在许昭青面前扮演一个怎么样的母亲,是严厉还是宽容,是纵容她还是说更加严厉管教她。
沈素洁不知道,也没人告诉她应该怎么做。
只是就算她用尽全力去弥补,可许昭青呢,她还会在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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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昭青跟伯父母通完电话是半小时后,肚子有点饿,距离午饭饭点也过了一段时间。
今天沈素洁破天荒没有喊她吃饭,只不过她也不在乎。
因为她可以自己做。
许昭青在云城上学的时候,小学学校里没有食堂,需要步行回家吃饭,然后再回到学校里。
有时伯父母忙着地里农活,会顾不上回家做饭,她就会自己给自己做点炒饭,吃完后再背着包上学。
小点时候是堂姐做饭,再两年换成堂哥做。在她小学四年级那年,堂姐升高中,堂哥读初中,她便自己做给自己吃。
还顺便喂饱家里养的小橘猫。
许昭青走下楼,发现沈素洁不在家。
整个家里边已经没人了。
她没觉得孤单,反而觉得有种莫名地自在。走到厨房,又拉开冰箱,想寻找一点吃的,锅里煲着热饭,有菜放在电饭锅里热着。
许昭青就着菜和饭,随便解决了一下自己的午餐,把碗筷丢进洗碗池。
发现今天终于的碗筷还没来得及洗。
莫名地想起来,她来到渝城的这几天,许为彬忙得有时候根本不见人影,早上很早上班,晚上饭点才回来。
沈素洁负责家务、接小孩。
两人分工明确,都很辛苦。
许昭青心尖像是被细密的针一下下轻刺,那疼痛的感觉绵密悠长,一股酸涩的感觉在胸腔里汹涌。
她不禁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她居然不受控制在心疼他们。
许昭青觉得自己不应该心疼他们。
又有谁心疼她被抛弃的那十年呢?
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与其说父母天生爱孩子,更不如说孩子天生爱父母。
这十年,她父母除了每年跟她见几面,定期打钱回家,在她的生命里就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可她还是控制不住心软了。
许昭青一边唾弃自己心软得如此之快,一边把碗筷洗干净,放进了碗筷消毒柜里,才转身上楼。
回到房间,再次坐到书桌台后,许昭青戴上蓝牙耳机听歌,拿出纸笔,开始对自己以后的学习生活做一些规划。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学校、陌生的同学和教材,对于初来乍到的她来说,每一项对她来说都是不小的挑战。
她需要更快适应下来,否则很容易被新环境淘汰。
2014年高考刚结束,云城和渝城的高考卷很不一样。只从语文和数学举例,云城使用全国新课标卷,渝城则是自主命题。
虽然现在新高考只是有改革的风声,却还未正是开始改革,她不需要去研究可怕的赋分制,但是光听“自主命题”四个大字都挺骇人了。
许昭青在云城接受落后教育十几年,高考跟接受同样教育的人进行PK,她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压力。
只不过现在突然来到教育发达省份,让她去跟这部分学生PK,她觉得自己需要掐一下人中,浅浅崩溃两秒钟。
在手机上简单地了解了两所省份之间高考试卷的差异,在纸上记录了下来。
许昭青放下手机,开始拿起一旁堆得整整齐齐的旧教材,想去看一下渝城使用的教材,跟她在乡下用的究竟有什么区别。
语数英云城用的教材版本都是人教版,渝城的则是部编版和北师大版本,都不太一样。
唯一欣慰的大概只能是两所省份物化生使用的教材都是人教版。
许昭青不需要每一个科目都从头继续适应。
她安慰自己,或许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许昭青又拿起书本,看了几眼。
她的心里不禁开始浮现出一丝疑惑,那就是:沈素洁究竟是在哪里借来的旧书,这书旧的程度,好像用了很多年一样。
这该不会是哪个毕业了很多年的老学长或者学姐的书吧?
怀着这个猜测,许昭青随便挑了一本书,掀开书皮,去看扉页上有没有写着班别和姓名。
许昭青有一个习惯,那就是每当新学期发新书的时候,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捧着语文书或者政治书,把上边的小故事一次性看光,第二件事就是在每本书的扉页写上自己的班级和姓名。
果不其然,在她打开书皮的那一瞬间,看到了扉页上用黑色水性笔写的几个字。
出乎许昭青意料的是,这字写得特别好看,点如坠石,折似劲弩,勾若新月,像是练过书法。
更令她意外的是书的扉页上写的内容,上边写着:
「高二1班,
岑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