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江水,璀璨夺目。
“这烟花怎么放?”
“我看看说明。”
他们都以为对方放过烟花,却没想到彼此都是新手。
就这样,两个新手蹲坐在大桥上,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研究了半个小时,才终于放出第一束烟花。
紧接着,第二束,第三束……依次在夜空中绽放,来不及湮灭,已迎来了下一次的绽放。
那一夜,整个巍州城都被点亮了,灿烂如白日。
原以为,那一日就将如此收场。
可口袋里,手机震个不停,响彻云霄的烟火声,都掩不住嗡嗡的震动声。
徐行见林烟掏出手机,她的眼神一滞,怔了几秒,才后退两步,侧身接通电话。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被烟火声覆盖,几不可闻。
徐行停止燃放烟花,朝反方向走了两步,尽量隔得远一些,给她留出足够的空间。
最后一束烟花在头顶绽放,徐行闻声转身仰头望去,视线与林烟在夜空中不期而遇。他注意到,手机已从她的耳边移开,屏幕熄灭,通话结束了。
从始至终,不过片刻,几乎不足两分钟。
她的眼里又恢复了一片茫然,喜悦已彻底褪去,就好像从未降临过一般。
徐行一言不发地走上前,握住林烟冻红的双手,轻柔地搓了搓,然后包裹在掌心里,紧紧盯着她被吹得绯红的脸颊,低声笑问:“冷吗?”
林烟抿了抿嘴,含笑摇头,睫毛微颤,泛起潮气,生出一层薄霜。
徐行看出了林烟一闪而过的悲伤,手握得更紧了,语气故作轻松:“又给‘开心’放假了?”
林烟闻言微怔,随即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她望着眼前的少年,顿了几秒,而后收敛笑容,缓缓开口:“小时候,爸爸也经常这样给我暖手。用他那厚实的手掌,握住我的小手,为我取暖驱寒。那时的我,曾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徐行终于明白,林烟的情绪为何转变了:那通电话,是她爸爸打来的。
“你有多久,没见过他了?”他的心底隐隐作痛,害怕听到答案。
“高中毕业时遇到过一次,他接弟弟放学,陪弟弟在校门口买炸串。看见我,顺手给我也买了两串。”林烟笑着说,“那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蘑菇。”
“现在还喜欢吃吗?”印象中,林烟几乎不挑食,但他依稀记得,她唯独不吃蘑菇。
林烟摇了摇头,笑着说:“小升初那年,我在校门口吃炸蘑菇中了毒,后来就再没吃过蘑菇。”
“那两串蘑菇……”徐行哽咽了,他已猜到了答案。
“我吃了。”林烟笑着说,“不想辜负了他的好意。”
那晚,她上吐下泻,独自一人在卫生站打了三天的吊瓶。她定定地盯着吊瓶,一滴一滴,直至干涸。
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再也没有爸爸了。
悲伤如江水,默默流淌,终不似那罐吊瓶,会有干涸的一刻。
徐行沉默着上前半步,张开双臂,将林烟圈进怀里。
寒夜中,两声极轻的叹息,随江流向东而去。
璀璨烟火落下帷幕。
他们依偎在一起,像两头各自走丢的小鹿,在森林里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