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迪坐在疾驰的“小饼干”上，手里捧着一盆巴掌大的白化鹿角珊瑚盆景，他举起它仔细观察这盆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盆景——快死去的珊瑚，它骨骼为树枝状群体，分枝距离大，通常它们应该是美丽的蓝色、褐黄色或者是紫色，在湛蓝的海里是组成水下森林的一部分，它们是无脊椎动物珊瑚虫组成的群体，但这一株看起来已经死去了异常的温度促使它排出了虫黄藻以求自保，它的外观因为失去了藻类带来的色素，惨白的像嶙峋的骨头。

昨晚“小饼干”将这盆鹿角珊瑚交给他，然后告诉他：“它的水螅体还没死亡。”但是没有虫黄藻进行光合作用，最终它也还是会饿死。而乔迪的任务就是好好养着它，然后救活它——前提在没有现代测量工具的情况下，靠他自己的能力感受到它需要的环境然后营造出这样的环境，然后救活它。

乔迪头疼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是一株已经濒临死亡的珊瑚他能隐隐约约感受到它的生命很快就要结束了，要让它脱离死亡的威胁首先要将异常的水温控制在23-25度，其次是最难判断的水质异常问题：盐度、kh值、NP值、钙镁、微量元素、ph……大量复杂而需要精准控制的指标……

而他需要不依靠现代测量仪器调整这些指标，同时也不能去查找资料来参考它究竟缺少什么。

昨晚“小饼干”说：

“利用你的旋律，”低沉的机械合成音没什么感情：“你看过布雷奥甘的研究，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是的，乔迪知道。布雷奥甘先生的论文里写的很清楚：布雷奥甘先生花费半生研究的办法就是救活它的答案——布雷奥甘相信自然万物都是有精神力的，如果他们能将旋律与精神力精准地控制在某个频率，他们将能从自然获取特殊信息——与自然“对话”。

当那天乔迪读到这里时，他才知道为什么布雷奥甘先生的想法被称之为异想天开——首先他认为一切生灵都有精神力：小到一个单细胞草履虫、大到深海巨鲸甚至包括一株微小的海藻，他认为它们有精神力的而且其频率是特殊的，所以阿戈尔人感受不到会自然将其忽略，如同次声波一样存在但听不到。

这是极其难以证明的、尽管这同样也难以证伪。

但至少在他的那个年代，先进的时刻监测精神力的变化的研究仪器还没有问世之前，这几乎是无法证实。

而其次，就算抛弃这个前提，相信它们的精神力确实就存在在某个特定的频率的波动里。

要找一个能精准的控制自身旋律的人、能细腻的一点点塑造自己的旋律的精神力振动一点点的去靠近、去吻合以达到某种共振、然后在无数复杂的波动中将有用的信息提取出来的人，这也几乎不可能。

因为这必须要求这个人从小就按照某种办法细微的、精准的控制他的精神力振动、使用不同于传统的办法塑造他的旋律与他的精神力，同时细腻的、完美的掌控他的精神力振动频率，以达到他的精神力频率与物体的精神力固有的频率一致，从而达到共振，才能选择性的获取到有用信息。

这一切的难度就像要求一个人从十七号城市，投出一个篮球，让它穿过千万里海洋洋流，并且需要考虑海洋生物与暗流的影响，最终精准的丢进一号城市阿戈尔大学操场上的篮球筐里，完成一个完美的三分球。

没有极其先进的仪器辅助是几乎完全不可能的，而就算是有仪器辅助能完美控制自身精神力的人、从小就一直按照特殊方法训练的孩子也几乎找不到——没人愿意为这个前途未卜难以成功的研究贡献自己的孩子，放弃传统寻找旋律的办法，改而在全新的道路上一路摸黑前进。

如果不幸，这个孩子迷失在这条路上，他将再难以折返，而迷失的他慢慢长大后难以控制的精神力将会溢出无法逆转的破坏他的身体，让他脑域被摧毁然后早早离世……

难怪乌尔比安老师让他赶紧停止……

乔迪读完以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小饼干”会认为他有可能是布雷奥甘蓝图的最后一块拼图、可能是那把关键的钥匙——布雷奥甘没有写在他的论文里，但他把这个塑造旋律与精神力的办法写在了他的工作笔记里。

而乔迪从小就按照布雷奥甘先生写在工作笔记里的办法，塑造他的旋律尝试细腻精准的控制他的精神力波动，尽管那时候他还没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笔记里只是语焉不详的介绍这是一个塑造精神力的猜想。

而当时，尚且还是个孩子的乔迪只是任由好奇和崇拜推动着他，让他想学习这个看起来很有趣很新颖的锻炼旋律的方法。

而这就是为什么他释放的精神力如此微弱的原因——这是一条没有人走过的路，它的创造者甚至也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幸运的话一旦失败无法正确抒发的精神力将只会破坏他的身体他的大脑，而如果运气不好的话他会变成一个危险的精神炸弹，同时把他身边人脑域也摧毁变成白痴……

乔迪意识到这一点，苦中作乐的拍拍“小饼干”的头说：“……还好您是个机器人，小饼干阁下以后要是……我变成白痴了，就麻烦你照顾我了……”

“要是、要是……我以后变成白痴了，你……能不能、就能……一直陪着我啊？”乔迪摸着“小饼干”的头小小声的叹息。

“放心我会做你的精准仪器，你会得到正确的引导。不用担心。”小帮手一如既往的平稳的滚动机械履带。

“……阁下……您逃避问题……”乔迪用力的压小帮手的头小声嘟囔着埋怨：“连一个……可能即将变成……的人的愿望都不满足吗？”

“乔迪，目的地到了。”小帮手缓缓地刹车，他们到达学校的训练大楼了。

乔迪用力拍了拍“小饼干”的头也不纠结，抱着盆栽跳下车——盆栽里有先进的稳定器，带着它到处跑甚至随意摇晃它，都不会影响它的内部环境。这是一个还算先进的精密机械，乔迪也不知道“小饼干”从哪里搞到的。

总之，他只知道“小饼干”要求他时刻带着它并且时不时对它吟唱，尝试感知它熟悉它的精神力然后努力感知到它到底需要什么，最后一点点调整它的生存环境来救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