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芸不满地叉腰看着扶苏：“我都说了，公子政生病了，别来打扰他。”

赵芸心情好的时候会对扶苏说“政儿”，但是这“公子政”这个称呼一出，那就是明摆着把扶苏排斥在自己的小圈子之外了。

李贺用眼角的余光小心地打量着赵芸的脸。

这可真是一张艳丽的脸，她是一个非常直观地诠释什么是“美”的人。

他曾经见过杨贵妃的照片，虽然同为长相艳丽的人，杨贵妃的美带着几分雍容华贵，但是赵芸就不一样了，她身上有一种“随心所欲”的……

李贺思索了片刻，选择用“粗俗”这样的词来形容。

没办法，对于“赵太后”这个人，他的印象最深刻的大概就是各种艳情故事以及最后与情人发动叛乱，她那上不了台面的“欲望”几乎是她整个人最强烈的标签。

她的颜色就像是不经大脑随便往纸上泼洒的颜料后的画作一样，她强烈的色彩足够在短时间内冲昏不少人的头脑。

不过她和嬴政真的还挺像的，他们的眉眼几乎完全相同，只是气质全然相反。

李贺知道有些野史传嬴政是吕不韦的儿子，但是在看到赵芸、和赵芸沟通后，他觉得更应该怀疑的是嬴政是不是赵芸的亲儿子。

毕竟也没有这么坑亲儿子的亲妈。

只是现在赵芸的确非常护着自己的儿子，以至于扶苏带着李贺来拜访嬴政的时候直接被赵芸堵住了。

赵芸见他们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直接伸手去推他们。

她的身材丰满，但是看不出是多么健壮的类型，而且在她那张脸的第一印象影响下，很多人大概会觉得这就是一个美丽柔弱的女子。

可是她以前是个舞姬。

不跳舞的人大概不知道做出一个个轻盈的动作需要对身体有多么强的控制力，在衣裙的遮盖下的肌肉是多么有力。

所以李贺直接被赵芸推得后退了好几步。

扶苏倒是有习武的功底，没被推动，只是往边上挪了一下卸掉赵芸的力气。

李贺一抬头就看到这祖孙二人看着他，带上了“你怎么弱得就跟碰瓷一样”的眼神。

大概是李贺太弱了，赵芸反而不太好意思对他动手了，大概是觉得李贺真的经不起她一拳，怕她一不小心把人打死。

她总不能在儿子房间门口把人弄出事吧？

赵芸停手了，但是李贺并没有觉得高兴。

他一天一夜没睡诶。

他还病着呢，身上当然没多少力气了。

他以前好歹也是能在边关从军的人。

他来自唐朝，又不是魏晋，不是很欣赏那种柔弱的风格。

李贺嘴唇嗫嚅几下，想要为自己解释两句，但是觉得此时此刻自己说什么都像是狡辩，而且他总不能说等着自己身体好了之后和这位未来的赵太后比试一番吧？

“……娘，让他们进来吧。”嬴政把门推开。

他身上还穿着中衣，显然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刚从榻上下来。

赵芸罕见地瞪了他一眼：“你这孩子真不懂事，我这是为了谁啊？”

那个扶苏很显然和嬴政之前过分低落的情绪有关，赵芸没打的都算是她看在扶苏帮了不少忙的份上。

嬴政看着她，慢吞吞地走到她的身边，把额头顶在她的胳膊上，无声地靠着她，然后抬起头和她对视。

赵芸看他这个样子。

对于嬴政来说，这已经是他尽他最大的努力撒得最卖力的娇了。

隐晦得就跟他低血糖需要找人靠一下一样。

赵芸的眼角狠狠地抽搐了几下，用力地哼了一声。

嬴政听到赵芸这种恨不得冲着他耳朵哼的声音之后，只是面无表情地往后退了一步，招手让扶苏和李贺进来。

赵芸看着嬴政离开的背影，真的很想找王绾迁怒一下——怎么什么人都让里面放？

.

“先生，许久不见了。”嬴政看着李贺关好门，和他打了个招呼。

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扶苏身上，只是很程序化地冲他微微点头，但是目光却并没有落在扶苏的身上，他非常隐晦地避免了和扶苏的思想接触。

嬴政其实之前也默认了让赵芸把扶苏拦在外面，他现在真的不想看到这个比他大二十岁的倒霉儿子，可是他在知道扶苏带了别人来之后，还是把人带了进来。

他和扶苏是有父子矛盾，但是扶苏带来别人就是有正事，而且家丑不外扬，他总不能让别人看出他和扶苏有矛盾。

李贺看着七岁的嬴政这个样子，就大概猜到了眼前的嬴政已经知道了扶苏的真实身份。

现在的嬴政和扶苏之间少了几分之前的礼貌，却多了几分僵硬。

李贺可能对官场的事情不够了解，可是他读过很多史书，知道但凡历史上有所成就的帝王大多都有着礼贤下士的品德——会不会用完就丢就是另一回事了，他们非常知道如何与下属交流，甚至可以屡屡传出佳话。

但是与儿女交流似乎就变得不是那么聪明了。

无论是始皇帝还是汉武帝，不是性格强势就是性格自我，和儿女搞不好关系似乎也不是很令人意外，但是以“仁德”闻名太宗皇帝也是这个样子。

虽然他在魏征死后推翻了他的墓碑，多少有点破功了，可是魏征直言进谏，太宗虚心纳谏，实为值得传颂千年的美谈。

可是对于李承乾，那可就是实打实的严父了，态度极为严苛。

很多人就是这样的，对生人能做到彬彬有礼，但是对家人的时候却直接暴露了本性。

也许对于扶苏来说，在嬴政不知道他的身份的时候，他能够得到更好的待遇。

嬴政在李贺面前装得若无其事，实际上只是单纯不想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

李贺接收到嬴政的注视，僵硬地点了点头：“见过公子。”

刚刚见过四十多岁的嬴政，又和七岁的嬴政对话，他难免有一种错乱的感觉，就好像在看嬴政的黑历史一样。

毕竟有种罪名叫孩视天子。

这怪让他尴尬的。

不过李贺很快又把心放了下来。

别人孩视天子是因为如果不把这个当成罪名强调的话，那位皇帝就是彻头彻尾任人摆布的孩子。

但是嬴政是一般人吗？

十三岁登基，二十多岁就能完全把控朝政。

朝中还有吕不韦这种传下了“一字千金”和“奇货可居”的聪明人，还胆大包天敢和太后通奸。

只是后来的结局已经众所周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