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少女转身迈进院子。
待到管家关闭府门,她方才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夜幕,发呆良久。
周夫人因受惊过度早早歇息,喜稔则熄灭了大部分烛灯,趴在窗沿看黑猫打盹儿。
夜不能寐。
翌日拂晓,灵巧的身影偷偷溜进后院偏门,周喜稔嘱咐过银山,若察觉有何不妥,先来告知自己。银山几乎整晚未眠,将棕马与马车内外探了个仔仔细细……
“女君,您瞧瞧这东西。”银山摊开手,展示掌心的一根弯曲银针。
“针?”喜稔挑眉看向他,“马身上的?”
“在右后蹄旁边发现的,这东西的尾巴有股花油气味,摸着还有些粘手,黏在蹄子上一路带了回来,它比寻常刺绣用的针更为坚硬,像是特制的。”
喜稔小心翼翼地捻起那根针,银山则双手比划着:“马的尾根处发现了个小洞,一碰那周围,马就会变得浮躁不安,昨日回来时天色已黑,老车夫大概瞧不清鞭子有否沾着什么细小的东西,若按照银针弯曲方向推断,大概就是它随着鞭子抽打扎了进去,从而令马发狂!”
这绝不可能是意外……
喜稔几乎可以确定,有人在暗中了手脚,若论凶手是谁,答案呼之欲出。六王府内,何人对自己憎恶到必欲除之而后快,又有何人敢在王府马厩中胡作非为。
她几乎不敢回想,若昨夜那人没有出现,马就径直撞进铺子中,她和阿母如何……
是自己连累了娘亲。
“女君,是否要报官处理!”
报官……
报官捉六王妃和世子?
且不说单凭一枚弯曲的银针无法证明此事与六王府有关,即便退一万步讲,有确凿的证据,又有谁敢动皇家人?
普天之下,能够令六王府遭难的,也就只有……
少女胸口发闷,沉默半晌摇头道:“夫人问起不必明言,对外只称马被夜里流窜的老鼠所惊,其他一个字都不要透露。”
银山了然应下,周喜稔命他将那银针妥善保管,眼下时机未至,终有一日要让六王府为此付出代价!
早膳时分,银山按照吩咐将探查结论回禀周夫人,既然是意外,也只好不再追究。
“阿母的眼窝都凹进去了,可是睡得不好?”
“哎。”周夫人叹气道,“心有余悸,连连被噩梦惊醒,真是太险了,一想到那场景,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喜稔舀了一碗汤送到阿母面前:“好在有惊无险。”
“是啊,多亏了那位小公子……他就是驯北进献的质子?”
少女不自然地点了下头。
周夫人若有所思道:“常听说驯北人蛮横无理,粗暴野性,虽说那孩子的确是冷了些,但却有一颗难得的仁心,遇事冷静出手果断,若没有他的帮助,后果简直不可预料,我已让人告知你父亲,定要隆重设宴款待恩人,他可是救了咱们两次,滴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此等救命大恩。”
喜稔埋头喝汤,只顺着母亲的心思点头附和。
“昨日倒是见他在六王府露面,上次被世子无端教训,伤势一定不轻。孤身在异国他乡,上京那些个勋贵子弟可不是好相与的,难保要忍受不少的折磨与侮辱,他阿母若知道一定心疼坏了……”
身为人母,周夫人自认能够感同身受,除了对驯北公子的感激,还徒增了一份怜惜。
喜稔的汤羹见底,她素日极少会喝这么多,有所察觉时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好在莲姑刚巧跨过门槛入内,并未让周夫人留意到女儿的古怪之处,莲姑手中掐着一封素白信帖,忧心忡忡地走到周夫人身边,俯身于耳畔说了几句话。
“什么时候的事?”周夫人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
莲姑看了眼少女,随后叹道:“就昨儿后半夜,原本送回府时人还好好的,大夫只说是过从惊恐,后来六王府派御医前往替换了看诊的大夫,哪里知道几副药下肚,人就开始高热,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停,不出半个时辰就没了气息,御医最后定论还是因呛水所致,人在今早就草草下葬了……”
喜稔大概有谱,莲姑提到的人是谁。
周夫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后轻声回应:“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虽说我对梁三公子不满,但毕竟还要顾着三弟与梁府老夫人的面子,总归姻亲一场,也不必被外人看笑话,姑且不再计较。”
“是……”莲姑颔首,连忙带人出点殿筹备。
周夫人看向女儿,道:“这次许是要委屈我的稔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