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gnis的驻军面临着突发性调动。
距离他们不到一个跃迁点距离的矿业星球爆发了大规模的污染潮汐,并且这污染被携带上运输船,向着宜居星域进发,潮汐的侵蚀范围还在进一步扩大。
倒了血霉的运输船已经不再对外界指令做出人工回应,仅剩自动航行系统仍旧按照原定计划运行。
那些登船的乘客的生还希望几乎为零。
相较之下,最为讽刺的一点在于普通矿工是挤不上撤离船只的。他们的命运除了原地等死就是原地等死,最终只能和以往的每一次那样将一切交由命运。
真正能够及时脱离矿业星球范围的,往往是企业的管理层级及以上的人员。
“是猎犬监判队的要求。”
副官莱伊莲娜出叹气声。她跟在海因茨身边太多年,当自己的长官收到伪升实贬的左迁调令后,也毫不犹豫地提交了申请,跟着对方一起来到这鸟不拉屎的荒芜边境。
那份申请本不该被批准,在非特殊情况下联邦不支持副官跟随原有的长官一并迁岗,但第二军的军团长霍斯特下了血本去保自己看好的后辈。
对于伊莲娜本人而言,做出这样的决定倒也没有太多情感因素在作祟,仅仅是因为海因茨比一般混球好些,知道减少手下士兵的耗损量,不会将人类当成牲口用,财大气粗的霍尔曼家族也知道塞赞助,导致跟着海因茨混的人从来不会体验到军饷拖欠的血管爆裂感。
更重要的一点,对方从不抢夺部下的功劳。
“他们要求驻守前线的第二军配合行动。”
这是个合理但令人不爽的指令,还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傲慢。
伊莲娜出身于正常的首都星中产家庭,在应付更高一级的上等人方面,忍耐力远比自己的长官强。她的父母经营着小本生意,做最多的事情就是送礼疏通关系,也会对着有权有势的客户点头哈腰,如果不是命运让他们在第二军组队,海因茨恰巧该是让她点头哈腰的那一方。
然而天生反骨的女人根本不想继承自家的产业,她的野心燃烧在战场之上,和各种布料、线头、定制成衣无缘。倒不是说安安稳稳的日子不好或者低人一等,毕竟在哪里讨生活都要看人脸色是这个世界的真理,只是她不喜欢。
结果现在他们全都挤在狭小的办公室内,被迫聆听另一支部队大放厥词,这让伊莲娜一度担心长官的心理健康问题。
毕竟落差太大。
从被寄予厚望的第二军舰队长预备役,到远离权力中心的边境星驻军,不啻于将从小在优渥环境中长大且本性好胜的家伙的面子摁在泥巴地里踩。
坐在桌子后面的男人听到来自猎犬监判队的理直气壮的要求,烦躁地捋了一把金发。
“朗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让污染……”
然后对方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后,也沉默着闭上了嘴巴。
在边境星的这两年,海因茨放弃了一丝不苟的着装,也学会了爆粗口。
最开始的几个月,他因为过于细致计较的行事作风,而被基地的士兵在背后嘲笑了无数次。地头蛇总是不服管教,也对于首都星的来客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被罚了还能笑嘻嘻地回应一句“遵命,长官”。
那一声“长官”的音调千回百转,喊得男人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于是一切被高等世家们视为美德的行为习惯迅速消磨,端着的架子也摔了个粉碎。
社会是个大染缸,生活在长辈庇护下的一方在年过三十之后,才终于脱离巢穴,一头栽进真正的世界。
“我会抽调人手,亲自前往受污染区域。”
胡乱抹了两把脸,海因茨扯一扯歪歪扭扭的衣领站起身来。
他现在理解了为何曾经的第五军从上到下都在走下三滥的路线,在一对一竞技中丝毫不讲武德,在红蓝对垒的军事演练里也能够扔掉一切形象负担绕后偷家。
现在他深陷流氓窝子的大本营,差不多同这群地痞同流合污。
“安德烈在哪里?让他带着他的那批流氓队员滚过来!”
已经在穿外套的男人于脑内浏览着智脑同步的信息,并因为矿业星球的现状而皱眉。
这一次潮汐侵蚀的规模比想象中还要大,裂隙未发生坍塌时本不该涌出如此大量的污染物。
“我要立刻在集合点看到他。”
所有新兵里,最不服管教的当属这位安德烈先生。
对方一加入边防军,便像是埋入了一颗随时会爆的地雷,把海因茨的血压气得节节攀升。
每一次抓典型都有那只硕鼠,留着大胡子的粗犷男性和同期士兵围坐在一起,没人站岗,大家嘻嘻哈哈地编排着自己的长官,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掏来了被严格禁止的烈酒。
“敬我们那小心眼儿又爱生气的女王大人!”
在理解到所谓的“女王”是在嘲讽自己后,海因茨脸色铁青,一脚踹开哨所的大门。
所有聚众酗酒的士兵都被罚去操场做蛙跳,扣除相应的奖励绩点,当着全军的面做检讨报告,并且连刷一个星期的厕所,只能用手,严禁使用任何高科技清洁工具。
安德烈被罚得最狠,一口气做了八百个,并且做完还有力气冲自己的长官抛个飞吻。
基地指挥官从口型分辨出那个不发音的单词。
对方在说“甜心”。
自那之后的一年时间,他差不多和这名刺头彻底杠上。
对方不服气,他就以翻倍的严厉手段镇压回去,如果不是边境星球招募符合身体要求的士兵相当困难,而那坨狗屎又确实太过能打,海因茨早就让这混账玩意滚出自己的部队。
“您说安德烈。”
副官伊莲娜面无表情,戳了戳手里的光屏,像是在进行确认。
“您忘记了吗,因为他昨天于校场上引发了聚众斗殴事件,您罚他连夜给基地所有的花坛徒手更换沤好的肥料,他现在应该正在掏发酵的大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