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车,迎面就碰到了冯淑娇,“夫人好。”
徐圭言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县令好,”冯淑娇也笑笑,侧开身子,上了马车。
徐圭言站一旁,看着马车都离去,脸上带着笑。
等马车消失在视线中,徐圭言笑不出来了。顾慎如暗示过她一次了,要去送顾书意去长安科考,让她守好凉州城。
再看顾书意反常的模样,更加不解了。
回到徐府,她看着刘谦明记下来的那份名单,里面没有李家、也没有秦斯礼,这么做,刘谦明肯定知道这份名单哪一天是会被用到的。
但顾慎如要做什么?去长安就像搬家一样,顾府就留下了十几个奴仆看着,其他重要的人都走了。
不对,还有一个人没走,她看着县兵名单上顾书华的名字,拧着眉头。
太蹊跷了,所以徐圭言留了个心眼,派人监视账本上的人。
不出所料,账本上有头有脸的人都以各种理由出城。
这不对劲。
大过年的,不在家呆着,出门?
冰天雪地的,能去哪儿?幽州吗?
发现端倪的徐圭言当即派了县兵围堵他们,不让他们出城,挨个审问。
这些人,有云淡风轻地要说出门访亲问友的,也有一看到徐圭言就腿软下跪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自己走的原因。
不得已。
什么不得已?
刺史要谋反,他们得了消息,不想死在凉州城。在具体的时候,这些人都不知道,年前,必须要年前离开凉州。
“你算个什么官,敢拦着我们离开凉州城?”
廉政堂下的达官贵人斜着眼看她,他们本来就瞧不起县令,更何况还是一个女县令。
徐圭言才不吃这套,轻轻地挥一挥衣袖。
“走?没问题,来人,抄家!”
“凭什么抄家?”
“谋反死罪!”徐圭言突然横眉冷对,手一拍桌,指着他们大骂道:“一个个的连律法都不知道还敢谋反?我没现在斩首了你们就算给你们面子了,还要在这里跟我叫板?!”
谋反是死罪,但徐圭言可没心思清算其他罪行,扣了宅院银钱,把人统统赶了出去。用这些人的钱财到外面屯粮买武器。
处理完叛徒的事,徐圭言、李林、陆明川三人坐在廉政堂内商议该如何应对谋反一事。
“我写了折子快马加鞭递到长安了,谋反一事必须在没开始前就将它扼杀在襁褓中,”徐圭言叹口气,“还有粮食……真打过来了,武器也是必须的。”
“除了抵抗,还有其他办法吗?”陆明川在旁边问。
徐圭言一脸震惊,转眼满嘴讥讽,“有啊,投降,或者你直接投奔顾慎如就好了。”
陆明川抿着嘴,自知说错了话,站起身领命,而后离开了。
李林的状态一反常态,安静地坐在桌子后,平静地问:“县令,我们还能活吗?”
徐圭言扯了扯嘴角,她也不知道。
命令传下去的当晚,消息不知从何走漏出去,居然有大批人马逃出了城,黎明百姓不说,居然还有县兵、府兵。
徐圭言半夜从床上爬起来,骑着马急匆匆地赶到城门口。
寒风凛冽,雪夜如墨,城门前寂静无声,只能听到徐圭言身下马蹄清脆的声音,风雪交织,吞噬着残存的灯火。
徐圭言从马上下来,单薄的一袭深青色文官官服,没穿大氅,鼻子冻的通红,风吹来,黑发随风飘,雪花落在她的发梢和肩头,融成薄霜,却丝毫未减她的气势。
她一步一步地走向县兵,抽出县兵佩剑,拎着剑又走了几步,目光如冰,直视那群跪伏在雪中的逃兵与叛军。
在场的人一言不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天气太冷,还是害怕徐圭言。
“为什么要逃?”
她的声音平静,蕴藏着巨大的怒火。
一个士兵穿着便服跪在地上,往前爬了几步,抱住了徐圭言的大腿,带着哭腔说,“县令,我不想死啊,求饶的话还有一命可活……我想活……”
徐圭言低头看着他,“你可是府兵啊,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
那人哭着摇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紧接着又朝她磕头。
“求求大人,放我走,求求大人……”
那人见徐圭言没有任何行动,突然站起身来,恶狠狠地看着徐圭言,“府兵怎么了?府兵也是要活命的,我爸妈给我捐官可不是为了让我来受苦的。”
他抽出随身戴的佩刀,指向徐圭言,“别废话,让我走……”
这人话没说话,只见徐圭言抬手一挥,血色四溅,到底声沉闷。
而她的声音冷冽如冬夜刀刃:“叛逃者,杀!”
这一声犹如雷霆乍响,震得人头皮发麻,仿佛连天地间的风雪都为之停滞。
逃兵们瑟瑟发抖,面如死灰。
徐圭言举剑指向夜空,声音冰寒,却带着令人热血沸腾的决然:“雪夜漫漫,敌军将至,城池危如累卵!此刻,你们若是叛逃,便是抛弃百姓!若是投敌,便是背弃山河!”
风雪裹挟着她的话语传入众人耳中,像针刺般扎进心底。她缓步上前,踏到城门之上,脚步轻而坚定。那一袭文袍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明明没有甲胄加身,却比任何将领更令人望而生畏。
徐圭言一字一句道:“我虽文官,却愿与尔等同赴死地!今日,愿随我者,守城!若有逃跑者——当诛!”
她的话落下,天地间仿佛只有风雪在狂啸,然而片刻之后,跪地的将士们纷纷挺身而起,目光逐渐变得炽烈。
一名老兵拔出佩刀,高声吼道:“愿随大人死战!”
更多的声音接连响起,如滚雷回荡:“愿随大人死战!”
徐圭言握紧手中长剑,转身看向漆黑的远处,寒风吹动她的衣袍,积雪簌簌落下。星光映在她冷峻的侧脸上,宛若天神降世。
她轻声道:“那便随我,以血染雪,护我山河。”
身后火光越发得亮。
话好说,事难做。
凉州的地图放在徐圭言面前,李林和陆明川坐在两侧,目光如炬。
“县令,怎么打啊?”
徐圭言各看他们一眼,挠挠头,“让我好好看看这个地图……你们去忙吧,有头绪了我叫你们。”
桌子下面,她抽出一本《孙子兵法》。
她乃一介书生,真刀真枪都没见过的文官,他爹的怎么会打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