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斐然看起来没睡醒，多了一会儿，迷蒙的双眼才有了焦距。

他猛地向后看：“我们在哪？离开A市了吗？”

司机连忙说：“我们在去B市的路上了，你要是累再睡会儿，明天中午我们就能到。”

温斐然的头还是有些疼，但他肯定是睡不着了。闻言松了一口气，见司机专注地开着车，轻轻笑了笑：“谢谢你啊，宋阳。”

“谢什么，我们之间，不说这么见外的话。”

语气亲昵，连带着看温斐然的眼神也温柔了两分。

“不……总之，还是谢谢。”温斐然垂下眼，又忍不住再一次向后看去。

车子行驶在有些偏僻的小路上，很长一段路之后，才会闪过一座昏暗的路灯，提醒温斐然，真的在路上。

他逃出来了。

A市的繁华都消失在了身后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连带着跟陆家有关的所有。

包括庄牧行。

温斐然忽的又一惊，他慌乱地在身上寻找着什么，把每一个口袋都翻了出来。

“怎么了然然？”宋阳察觉到温斐然的异常，关心地询问，“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温斐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在身上翻找着。找了很久，确定没有找到其他的，他浑身上下只有一个手机。

那个在芙拉莱岛上的小店，买的老式按键手机。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开始缓慢地放松。他抬眼对宋阳说：“没，没有丢东西。”

“是……该丢的，都丢了。”

宋阳不清楚温斐然到底发生了什么。前短时间，他突然受到了一条，由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宋阳，帮我。”

宋阳一开始还以为是谁恶作剧，并没有在意，但后来，他知道了那是温斐然。

也是他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马和……前男友。

温斐然的样子看上去很不好，连嘴唇都发白。宋阳刚刚把他接到的时候，还以为抱住的是一片轻飘飘的羽毛。

他不忍心再继续追问，便顺着温斐然的话：“丢了就丢了，我们之后再买。”

“好。”

温斐然有些恍惚，窗外偶尔闪过的路灯灯光照在他脸上的一瞬间，才让他的双眼有了一点点的神采。

宋阳对那些小路很熟，他知道怎么避开一些麻烦的检查点。果然如他所说，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他们到达了B市。

宋阳已经提前在市区一个人员复杂的老小区暂时租了一间两室一厅的屋子，将温斐然带到了那里。

房子很老旧了，墙上有斑驳的裂痕，家具上面也有一些很明显的磕碰痕迹，但胜在还算干净。

温斐然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不过宋阳是知道的，他觉得这个地方让温斐然住不太好。

他带着歉意地解释：“然然，你暂时先住在这里。等我把小章接过来之后，我再想办法带你们离开。”

“小章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放心。我很快就把她带来跟你团聚。”

温斐然笑了笑：“已经很好了，宋阳。”

宋阳又说：“这段时间，你先不要出去，吃的用的我会买了送来。”

温斐然点头：“好的，我会的。”

宋阳还是有些不放心：“然然，你的病……”

他是从医院把温斐然偷出来的，温斐然那个模样，要说他完全没事，宋阳也不相信。

“没事的，我是小问题，不严重。”

他的头疼是真的，只是疼到惊厥昏迷却是假的，他半真半假，忽醒忽睡，骗过了陆子尧。

那些医生即便没有查出什么病来，但温斐然的表现不像作假，他们又不敢说什么都没有，得罪陆子尧，也给出了模棱两可的回答。

反倒是帮温斐然做实了生病的事。

“好吧。”宋阳再三叮嘱，然后说，“我去一趟百惠医院，再探探路。晚饭我会送来，你……”

温斐然精神不太好，宋阳看他有些疲倦，便没有再多说，轻轻关上门离开了。

温斐然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老旧的沙发发出了“吱呀”一声，轻微地晃了一下，好在很快就平稳了。

他习惯性地想要拿出手机，但把手伸进口袋里，只摸到了那个按键手机。

他已经离开了A市，离开了陆家。

温斐然现在才终于对这个事实，有了实感。

他瘫坐在沙发里，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可渐渐地，笑声变得模糊，又逐渐变成了压抑的呜咽。

他仰头靠在沙发背上，仰着头。一只手臂缓慢地抬起，遮住了他的双眼。

有温热的湿意，透过衣服，一点一点渗透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