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寒襄愣了愣，这个称呼，是无数次两人逢场作戏时，南荣希唤的。

人死如灯灭，母亲死后，冷家局势不明，母亲的家族也不再是她的后盾。

当初她的一句求对方帮忙，南荣希就真的在有外人在的场合给足了她体面。

凭借和南荣家的婚约，加上南荣希的态度，一度让冷褚夜重视起这个亡妻留下来的女儿。

冷家那些蠢蠢欲动的旁宗子侄不敢再将她视为人皆可捏的软柿子。

而今再次听到这熟悉的字句，冷寒襄竟生出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看了墨青松一眼，见对方点头后就走出了地牢。

“将至阳之体拿走吧。”南荣希开口说。

墨青松眉头皱了起来，他原本的打算是想等到无人时来取走至阳之体，可他没想到南荣希竟然会提出来。

南荣希知道的，已经远超他的想象了。

墨青松很讨厌或者说害怕这种什么事都脱离预设的感觉。

这些种种让他莫名的...恐慌。

南荣希笑了笑，似是很满意他这样的表情，没等墨青松行动，他又投出一颗巨型炸弹。

“你喜欢他吗？”

墨青松一愣。

南荣希表情十分认真，没有一点说笑的意味。

鬼使神差的，不久前才嘱咐冷寒襄保密的人点了点头。

南荣希嘴角勾了起来，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

他说：“我很开心。”

可铺天盖地的悲伤却如潮水一般涌向墨青松，似要将他淹没。

墨青松问：“开心什么。”

“等到你死后，他一定会很狼狈痛苦，这不值得开心吗？”

南荣希完全没有对自己这样说话很不礼貌的认知。指着自己的胸口，自顾自解释补充：“一切结束后，他会知道你从头到尾都在瞒着他，你说如果他发现这当中还有我的参与后会不会恨上我。”

“不会。”墨青松回他：“他不会恨任何人，他会勘破世事，飞升九重，成为天地间最公允悲悯的神佛。”

这些虚渺的世俗情爱只是他尘世历练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墨青松对自己说。

“哈哈哈，哈哈哈...”南荣希笑出声来。

他觉得眼前这个人一点也不了解那人。可他却不想反驳墨青松的话。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墨青松开口问。

“什么？”南荣希装傻：“你是说知道他喜欢你还是知道你的身份？”

墨青松遂了他的意：“先说前一个吧。”

“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你了。”南荣希突然道。

墨青松不答。

南荣希本也没想和墨青松讨论这个问题，他接着道“秘境黑牢，我去了。”

南荣希停顿了会，回想当时的情形。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墨青松，准确来说，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在光团围剿时，他远远的看上过一眼。

那个少年做成了他父亲没有勇气做的事。

那么天真，那么傻，傻得可怜，可恨。

那么多人中，偏偏他光明得坦坦荡荡。

黑牢中，他再次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可那人心里早已有了人。

那双大爱无私，平和悲悯的眼染上了世俗的情。

神被拉下了神坛，佛主动走下佛龛，至此神佛不再，多的是世俗一凡人。

皎洁白衣染上了人间暖月，有了偏色。

南荣希真正心死了。

许久后南荣希只平静的说出一句话：“你死后，他也会死的。”

墨青松注视着他的眼睛，再次重申道：“不会。”

南荣希没再坚持，他将后面的所有事告诉了墨青松：“我去过昔日佛殿，看到了一些你们看过的东西，在妖魔界时那位帝神，不，应该说是魔神，他压制至阳之体的时候，不小心让我又看到了这东西的来历。”

“你知道吗？看到你时，我的体内在翻涌共鸣。”南荣希如是说道：“就像我见到天权时。”

墨青松面上诧异，半响后他摇了摇头：“很抱歉，我体验不到，我没有。”

他没有向南荣希解释自己缺失的那部分，南荣希也没有再问。

他已经有点累了。

南荣希开始催促墨青松：“快拿走你的东西，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自从见到墨青松后，他体内的至阳之体无时无刻不再叫嚣着脱离，回归。

时刻让他有一种占了别人东西的感觉。

时刻提醒着他，他的可笑

“抱歉，我现在需要它。”墨青松说完后，抬手指向南荣希胸口，掌中灵炁涌入对方身体，去牵引引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若是不知道的话，墨青松或许不会执着于拿回至阳之体，但现在属于他的力量每多一分，最后那场大战对上阴仪时，他便会多上一分筹码。

他承担不了失败的后果。

整个人族，世界都承担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南荣希渐渐变得麻木，强行剥离的疼痛甚至无法再让他表情扭曲一下。

终于那份共鸣消失了。

没了压制，体内精怪逐渐苏醒，被附身感觉一点点袭来，犹如从前。

时隔百年后，他又变成了那个可笑的，卑劣的不祥之人。

或许他的存在就是错误吧。

若没有他，他的父亲不会勾结魔族，南荣家不会举目无亲，背负骂名。

一切错误由他而起，那便也由他结束吧。

南荣希苦笑一声后，对墨青松请求道：“连纯阴之体一起取了吧。”

“你会死的。”墨青松沉默片刻后看向他说。

南荣希想，他早就死了，只是他的父亲不愿相信。

“早就该死了。”南荣希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