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逃婚后,她一直不敢问谢家的消息,而刘郁离也从没提过。
似乎有些事只要装作不知道就能当成没发生。
“我是不是该死了?”
外面太冷,坟墓是死人的家,她是不是该回去了?
刘郁离二话不说,直接起身,倒了一杯茶水,朝着谢若兰狠狠泼去。“洗把脸,清醒了吗?”
“谢若兰,我费了这么大功夫救了你,没还清债前,死了我也要把你从坟里挖出来。”
“郁离山庄的账簿看完了吗?《赤脚医生手册》写了吗?医疗兵培训完成了吗?”
“不要以为过年给你放几天假,你就飘了。这么多事没做,就是悲春伤秋也得先完成工作。”
拿起枕头砸向刘郁离还不够,谢若兰蹬蹬走到床下,双手掐腰,同她对峙,“我不喜欢医术。”
委屈巴巴道:“论琴棋书画,我比不过祝英台。论弓马骑射,你胜过我。我出身好,又聪明,凭什么比不过你们?”
“我不服!”
“刘郁离就你最坏,我现在才发现当年我学医全是被你诱导的。”
“你说我过目不忘,是学医的好苗子。还说我娘出身东海鲍氏,与神医鲍姑是一家,若是能拜鲍姑为师,将来一定是神医小仙女。”
神医不重要,重要的是小仙女。她幼时因喜欢听刘郁离讲那些神仙志怪故事,心中最大的理想就是得道成仙,当个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小仙女。
刘郁离给她出谋划策,说什么鲍姑因行医救人,功德无量,将来定会飞升成仙。
她要是能拜鲍姑为师,传承她的衣钵,也会像鲍姑一样成为小仙女。
谁能禁得起当小仙女的诱惑,年幼无知的她自然不能,在学医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几年后,她终于能凭借医术而不是年纪,压祝英台、刘郁离二人一头,学医的兴趣越发浓烈,在治好了刘郁离的晕血症后,更是空前膨胀。
不得不承认的是,她从没想过以医术谋生。她是谢家的小姐,怎能去做不入流的医者?
但命运最擅长的就是在你最得意之时,给你迎头一击。
被人骗婚的是她,逃过了王家的坟墓,却转头被谢家埋进土里,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到头来最恨她的人是自己,恨自己撇不清,恨自己放不下。这样自怨自艾的女子,活着本身就是笑话。
谢若兰的眼泪夺眶而出,“刘郁离,我当不了神医小仙女。”
刘郁离:“你在我心里一直是神医小仙女啊!”
上前一步,将人搂在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温声说道:“不要急,仙女的羽衣会慢慢长回来。”
第二日,谢若兰醒来后似乎完全不记得昨夜醉酒之事,又是一个端庄贤淑的白衣天使。
但刘郁离知道谢若兰病了,病在心里。父母家族是封建女子的立身之本,这个十七岁的小女孩被全世界遗弃了。
她必须独自找到回归的路,才能破茧成蝶。
“你说你请的名士是谁?”山长不可置信地看着刘郁离,一定是他年老体迈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谢道韫啊!”刘郁离捧着一堆白纸,推到山长面前,“你觉得此纸如何?”
山长哪有心思关注白纸,两眼放光,“晋国第一才女谢道韫,你是怎么说服她的?”
王家的门槛他都不能随便进,刘郁离是怎么见到人还能说动谢道韫的?
刘郁离:“我给她送了一份大礼。”
山长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对面,“刘郁离,你知道欺骗山长是要被逐出书院的吧?”
刘郁离:“山长,你该不是贪图那两万两黄金,不肯承认谢道韫是名士吧?”
双方对彼此的人品,没有一丝信任。
就在此时,从门外走进一个仆役,“山长,您的信。”
山长接过信,打开一看,原来竟是谢道韫的,信中大意是感谢清凉书院的邀请,她将于上元节后来书院任教,特此拜会。
“我倒是小瞧你了。你送的什么礼?”
他还以为刘郁离会在此事上投机取巧,随便找个人滥竽充数,没想到他竟能请来谢道韫,真是意外之喜。
是时候给天目书院的老东西和钱凤写封信,分享这个好消息了。
刘郁离:“一场雪。”
“广陵残雪?”山长见刘郁离点点头,怒从心底起,抄起门旁的扫帚,直接朝着刘郁离挥下,“这种好东西你竟不想着我?”
刘郁离绕着桌子,避开迎面一击,“你一个老头子,不适合玩风花雪月。”
山长放下扫帚,将桌上的白纸抱走,“礼物我就笑纳了,但换宿舍,你想都别想。”
这就是得罪他老人家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