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离算什么人?一个奴仆竟把祝家小姐、公子使得团团转,这不反了天了?
祝夫人眼若寒冰,“郁离,你可知身为下贱,心比天高,只会自招祸患。”胆大包天的奴才还是早日处理了好,省得日后惹出更大的祸事牵连祝家。
“夫人,请听郁离一言。”刘郁离上前几步,眼含悲希冀,“汉室衰微,盗贼四起,祝家有钱无权,祸患已近啊!”
任谁看,上虞祝家绝对是一棵能遮风挡雨的大树,殊不知三年后,祝家会遭遇山贼劫掠,死伤无数。
而这次灾难只是开始,准确来说祝家的灾难不过是乱世的一抹剪影。
十来年后,晋国接连有人造反,无数士族沦为尘土,连王谢这种顶级门阀都会遭遇灭门之祸。
甚至用不了几十年,东晋也会灭亡,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这是一个不为刀俎便为鱼肉的时代。
一开始,刘郁离只把祝家当做成年前的跳板,但祝英台对她真的很好。她想读书,祝夫人不准,祝英台就坚持让她当伴读。她想学武,祝英台就给她创造机会偷师,还央求祝英杰私下指点。
她要借钱,祝英台二话不说就借给她。借条还是她主动写好逼祝英台收下的。
哪怕是祝夫人,看不惯她的出格行为,最多时不时敲打一番,从没用过阴私手段。
不管如何,祝家庇护了刘郁离十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努力保全自身时也少不得为祝家筹谋一番。
一年前,她以盗贼多发为名,劝祝夫人招募退伍士卒训练部曲,增强防守不被采纳,还被祝夫人认为行事僭越,心思不轨。
刘郁离没有气馁,转而想出另一条计策,让祝家走天使投资人路线。她知道下一轮上市的A股是谁,寻亲的百金就股资。
趁着现在大佬创业初期,穷困潦倒,祝家雪中送炭,结下情谊。有了这次往来后,她会想办法诱导祝家持续加仓,待到上市之日,不仅能保祝家一世安稳,还能荣泽三代。
只是这些筹谋,刘郁离无法对任何人言明,祝夫人连她增强防卫的建议都不理会,又岂会听信她其余的谏言。
刘郁离的话落到祝夫人耳中反成了恶奴怨愤之言,“来人!将郁离拉下去打三十大板,逐出祝家。”
刘郁离脸色大变,不是害怕,而是为祝夫人的翻脸无情,她预想到祝夫人会生气,却没想到祝夫人连个分辩机会都不愿给她。
为了保全祝家,她想了很多计策,就差写一篇《隆中对》了,不由得哂笑一声,“我成小丑了!”
没过多久,进来两个家丁,面有难色,这是夫人第三次要逐郁离出门了,前两次均被小姐拦下了,这次万一再赶不走,以郁离睚眦必报的性格,少不得给他们穿小鞋。
就在他们犹豫要不要上手将人拖出去时,听得对方开口了,“我自己走。”
说完,刘郁离朝着祝夫人,顿首一拜,什么也没说,站起就走,刚转头见银心半个身子躲在门后,露个头,朝着她一通比画,暗示小姐快来了。
多年来的默契,刘郁离懂她的意思,但这一次不一样,祝英台来了也没用。
说曹操曹操到,刘郁离正要踏出厅门,祝英台就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娘,这次郁离又怎么惹你了?”
“娘,你别生气。我回去好好训她。”说完,祝英台转头背着祝夫人朝她眨眼睛,暗示她好好配合,赶紧认错。
刘郁离摇摇头。祝夫人是个好人,她却当不了一个好奴才。这是根本矛盾,无法调和。
“英台,你以前年纪小,不懂事,我由着你。”祝夫人看了家丁一眼,示意他们把人带下去。“如今,你也到议亲的年纪了,可不能再胡闹。”
祝英台眼见家丁要把刘郁离带走,急了,疾步上前,抱着祝夫人手臂,哀求道:“娘,我与郁离情同姐妹,看在女儿面上,再饶她一回吧!”
情同姐妹四字直接踩爆祝夫人雷点,怒喝道:“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你生了个姐姐!”
“娘!”见祝夫人如此生气,祝英台知道事大了,跪倒在地,问道:“不知郁离犯了什么天大的错,娘要打她三十大板不够,还要将人赶走。”
“尊卑不分,胆大妄为,她犯的错还少吗?”这样的人不能再留在英台身边,太危险了。祝夫人低头看向祝英台,“借据的事,你不该给娘一个解释吗?”
“一点钱而已。况且,郁离给祝家的菜谱莫说百金,千金、万金都值得。”祝英台完全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郁离需要钱,而她又有,给她用用,怎么了?说话时,回头瞅了一眼身后,见家丁带着郁离往外走,大喊道:“住手!”
两个家丁齐齐看向祝夫人,见她没有任何指示,顿时明白了,直接将人带走了。
“她是祝家丫鬟,进献菜谱有功,我已赏她黄金十两。”祝夫人见女儿一脸天真,完全没意识到问题背后的深意,十分失望,解释道:“英台,你为主,她为奴。主子可以赏赐奴才,但奴才不能把手伸向主子。你明白吗?”
祝英台紧皱眉头,满头雾水。娘,今日是怎么了?主子、奴才一大堆,她以前从不这样啊!
祝英台不知道的是,当奴才安守本分时,祝夫人又何必把这套说辞挂嘴边,但当奴才逾越时,必须敲打、警告让他们知道什么是上下尊卑,贵贱有序,必要时还要杀一儆百。
没直接发卖或是打死了事,已经是祝家心善了。
见刘郁离被带走,祝英台急红了眼,索性道:“娘要打,连我一起打吧。钱是我给郁离的。主子的错,没必要让奴才担着!”
祝夫人见祝英台不仅完全没有理解她的苦心,还故意用她的话堵人,气得火冒三丈,“你若是不怕疼,尽管去吧!”
祝英台径直起身,急匆匆往外跑,不多时来到后院执行家法的地方。见郁离趴在地上,一家仆手持木杖不断高高举起,快速落下,如急雨啪啪作响,眼泪止不住地流下,“住手!不准打!”
见家仆没有住手,祝英台整个人扑过去,用自己的身子挡在刘郁离身前,执杖人来不及收手,祝英台背部实打实挨了一击,只觉得骨头疼的快碎了。
“住手!”祝老爷突然赶到,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的银心。是她见情况不妙,及时去搬救兵了。
“英台,你没事吧?”见祝英台挨了一杖,祝老爷心疼不已,朝着行刑的家仆骂道:“小姐叫你们住手,你们聋了不成!”
家丁满腹委屈却只敢认错:“是小人瞎了眼睛,聋了耳朵。”
祝英台扶起刘郁离见她面色青白,大汗淋漓却无一丝血色,心疼不已,不住哭诉,“是我害了你!”
“别哭,路是我自己选的。”刘郁离扯动嘴角笑意没挤出来,反而溢出一丝殷红,紧接着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人事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