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枕这才放心,心里没了大石头,说话也轻松:“原来当明剑宗的掌门居然是这样……谢御,你生活的地方竟然这样腐朽。”
姜枕疼惜地摸了摸谢御的脸:“可偏偏长出朵冰清玉洁的花来。”
少年的眼眸弯着像月牙儿,偏里头盛满了暖阳,将谢御心口的那点寒冰都融化,最后成为以后轻得不能再轻的吻落到姜枕的眼皮上。
谢御道:“我会保护你的。”
他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姜枕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耳根子都红了:“别说这些。”他从谢御的腿上下去,“我有东西要给你。”
谢御的山峰共有四间屋子,每间的设计都相同,屋檐如云卷,桃花纷飞时,还伴随着流动的云带,庭院中央设小竹泉眼,汇成的细流蜿蜒了这些地方。
姜枕找庖房的时候在这里头绕了许久,现下倒是熟能生巧。
他牵着谢御进去,里头已经是被收拾过的模样。
原本里头没开过火,多少有些空落,消潇见姜枕要用,就跟他一起收拾,将这里清理了番,还让剑宗弟子送了些新鲜的食材来。
姜枕撸起袖子,命令道:“去坐着。”
谢御怔愣了会儿,照做。
姜枕没用灵力,而是用最淳朴的烧柴方式。
谢御几次想伸出手帮姜枕擦去脸上的柴灰,都被对方制止住,随而收了回去。他突地觉得手心很暖和,是异于曾经的热。
谢御的目光逐渐沉了下来,有些灰扑扑的。
他在想,如果人生有幸,何须如此百转千回。
如果让姜枕换旁物,那他千金不换。
他只要这个人。
“好了!”姜枕朗声道。
他将自己做好的面端了起来,刚出锅的面条泛着麦香的金黄,淋上酱色浇头时,琥珀色的汤汁顺着面纹流淌,蒸腾的热气里隐约透出胡萝卜丁的橙红和香菇片的棕褐。
“这是我在临途村学会做的长寿面。”姜枕将东西放在谢御面前的桌子上,“我当时、嗯,生了病,刘大娘说吃了这个会好起来,现在我把这个东西给你,你也要每天康健。”
姜枕弯了弯眼眸:“其实我早就想给你做了,可惜在鬼城里生不了火。谢御,新岁快乐。”
在独两人的小屋子里,柴火的噼啪声和独特的炭火气息,还有面条的香气,谢御愣了一会儿,才道:“多谢。”
他伸出手,却第一次觉得握不稳筷子,好似拿不起那沉重的心意。
姜枕这才确定,谢御好像真的不是修无情道的。毕竟哪有无情道会是这般模样?
谢御自己也觉得有些丢脸,难得笑了声,微不可查。他道:“姜枕。”
姜枕道:“快吃呀,怎么了?”
谢御道:“谢谢你。”
“这是十八年来,我第一次过生辰的日子。”
其实他还想说,他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刻,是姜枕在他的身边。
可这些都可以慢慢说,慢慢告知。
姜枕也有些不好意思,盯着足尖:“没事,你快吃吧。”
见着谢御动了筷子,他又立刻道:“长寿面要吃到底,不能咬断!”
“嗯。”
“真的不能咬断!”
“……”
.
三日后,八荒问锋。
四道书院作为东洲半山腰的位置,此时晴空万里,天边万道霞光从云雾中投下,千级白玉阶自山脚直通擂台,两侧灵泉飞瀑轰鸣如雷,水雾折射着虹光,将弟子们的风采飞扬的模样照映出来。
浮空看台分为三层,最高处的长老席位悬停在上,由汉白玉雕砌,狐皮在上保暖。四家石像被立在东西南北,十分威严。
姜枕被谢御带到的时候,人群正是热闹。剑宗弟子们列阵如星斗,刀修们爽朗如狂澜;法修较为神秘,如天象般让人驻步、丹修极其出尘,转眼便抱灵丹;散修闲云野鹤,金霄门富贵至极,四道书院的人抱着浮尘,嘴里畅谈漫长岁月。
姜枕是在一众嘈杂声中看见记名石的,那石头的确很高,要上浮空观台才能看见第一的名字。它现在篆刻着历代的魁首,墨迹入了三分,一行下来,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的压迫,引得群修们仰首肃然。
“到底谁能拿第一,我这投注怎么就拿不稳呢?!”
“师兄,你要是信得过我,你就压叶瀛。我刚刚下了三千灵石呢!”
“不行不行,我这么多年没听到过叶瀛的名号了,金杖教的、那个如何?”
“……你还不如投谢御。”
“不是说他那个道侣给他气运输光了吗?”
“喂,先别说了,说曹操曹操就到。”
瞬间,姜枕就感觉自己被一堆人注视着。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寂静了半晌,才有人开口说话。
“操……那就是谢御的道侣?难怪……”
姜枕揉了揉耳朵,谢御照常帮他挡住那些目光。眼眸轻抬,元婴威压便出,无人敢对他锋芒。
谢御便道:“待会儿开始时,你不要乱走。”
“哦。”姜枕点头,踮起脚尖去看投注的人,“我能给你投吗?”
谢御摸了摸他的脸:“嗯。”
姜枕正要让消潇和东风行跟他一起去凑热闹,却看见远方走来一个相当熟悉的人。
——正是萧遐。
七日不见,他消瘦了许多,目光也十分阴鸷。姜枕哪怕反应再快,也没有拦住对方渴望的视线,从他而穿透,落到身后的消潇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