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遐怒目圆瞪,虎牙在此刻也好似变成野兽的獠口。他像是要撕扯人的咽喉,全无理智地冲上来,金丹修士们见状,也提着铁棍奔过来。
姜枕立刻用银丝将金丹修钳制住,谢御跟他默契十足,避钦剑扫了两道剑意,敌人瞬间千疮百孔,鲜血直流。几次配合下来,解决掉了四人。
萧遐更加愤怒,手持铁棍直击而下,谢御随意抬手,两把武器立刻炸开火花。金丹修见状,立刻用缚仙索准备协助,却见谢御身旁的少年手中迸出万缕银丝,直奔他们的金丹而来。
忙地将银丝斩断,持剑者却已趁机掐诀,避钦剑嗡鸣作响,锋芒毕露,萧遐奋力抵抗,早已忘记留意周遭。而银丝早已缠绕上他的腿,往外一扯。
扑通!
萧遐十分滑稽地倒地。
“噗。”阿姐没忍住笑了声,“丢脸。好歹是金杖权教的少主,何必如此狼狈。”
萧遐捂住胸膛,很快地站了起来,却没有答话,他的情绪已经爆发,拧着眉毛,一字一句道:“我再问一遍,她人呢——”
谢御道:“死了。”
萧遐道:“我让你好死!”
一声暴喝,萧遐彻底如野兽般嘶吼着,朝着谢御冲去。姜枕想也没想,要上前帮忙,后领子却被一揪。
砰!
大乘修为突然将两波人马的硝烟打得一干二净。
阿姐道:“差不多得了,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
姜枕愣了下,忙道:“就是就是。”
“……”不对,阿姐才是最喜欢打杀的那个吧!
萧遐被大乘威压碾得起不来,他的双眼是模糊地,鲜血不断地从眉骨的伤口往下流动。他知道自己无力反抗,但还是诉求道:“前辈……求您,求您让我见见她。”
“你求我有什么用,地下的人,得去南海鬼尊那里。”阿姐道。
萧遐双眼猩红:“她没有死!”
“……”阿姐彻底烦了,大乘的威压像无形的手掌捏住萧遐的肺腑,稍微一用力,对方就喷出一口黑血。
“我说了,她死了。就算她没死,只要不想见到你,哪怕地落黄泉,你也求不到一面之缘。”
看着萧遐狼狈地吐出血,阿姐嫌弃地收了手:“好好想想吧,你要是再敢出手,可不是现在这样好过。”
萧遐汹涌地咳嗽起来,仅剩的金丹修立刻包围住他:“少主!”
“少主你没事吧!”
姜枕见阿姐走了,也牵着谢御要离开,却突然听见背后的萧遐一声怒吼:“谢御!你今日敢拦我行事,他日在八荒问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姜枕道:“……又不是他……”谢御阻止了他说话,只回首一眼:“尽管来战。”
话落,他便跟着姜枕往外走。
“咳……咳咳……”
萧遐的眼神逐渐阴毒起来。
-
再次在鬼城的客栈集合,随着离目的地越近,姜枕担忧的心情也变得凝重。事情都已经处理完毕,他抬头看向那远方重叠的灰影,有些恍若隔世。
大家都当做不知道消潇的事,给足了对方空间,只是在提接下来该做什么,却无事可干。
很简单。
阿姐率先道:“真麻烦,一件事情居然要处理这么久。”她拧了拧眉,眼底全是嫌弃碍事,语气却是畅快的:“事情办完了,我得走了。那老道骗了我,我要找他报仇去。”
姜枕抿了抿唇,没回答。
谢御握紧了他的手,姜枕的内心却仍旧是抖的。即将离别的恐慌和不舍从全身蔓延到头顶,重得他连脖颈都难以抬起。他有些艰难地歪过脸,因为呼吸不过来,只能小张着嘴试图去捕那些新鲜空气。
谢御便低头看他:“姜枕。”
“我还在。”
姜枕困难地发出“嗯”的音节。
阿姐也没说话,大家现在都很寂静。东风行下完棋子,一瞧他们的模样,打破僵局:“阁下,保重。”
消潇紧随其后:“姑娘,有缘再会。”
谢御等一会儿才颔首,阿姐也不搭理他。
只剩姜枕了。
姜枕一直没有说话。
阿姐等得不耐烦了,她道:“不想告别就算了,张个嘴反倒还为难你了。”
“不……不是的。”姜枕忙地打起精神,露出一个比哭还苦的微笑,“阿姐,再见。”
阿姐盯着姜枕红了的眼圈看了几秒,突然烦躁地说:“谁想看见你,再也不见。”
她伸出手,最开始相见时的那团鬼气和迷雾再次将他们包围,遮住了眼前可观的视线。周围逐渐变得不够清晰,姜枕却急切地看着阿姐,想要记住她的脸,却只记得一身张扬的红。
还有那双恰似银辉皎洁,赤焰鬼魅的异瞳。
阿姐道:“我走了。”
几人接着跟她告别,姜枕的心里愈发凝重,他实在受不了地往前走了几步,目光满含不舍:“阿……”
“咦,我弟弟来了。”阿姐这样说道。
正当大家都疑惑,屏气凝神时,一道稚嫩的声音从黑雾里边传来:“阿姐!”
阿姐转过头:“来,乖乖。”
她眼底流露出的爱意是大家从未见过的温和,蹲下身时,那只小物笨拙地,哼哧哼哧地往上跳,等跟阿姐彻底靠着了,大家才看清晰。
——居然是一只小人参精。
胖乎乎的,圆滚滚的,长相极其可爱,它揣着两只小手,坐在阿姐的肩膀上,语气迷糊:“阿姐,你去哪了呀?”
阿姐温柔道:“阿姐哪都没去。”
“睡吧,乖乖。”
那只小人精便侧躺下,听话地闭上眼睛。它长相实在太可爱,让人心中都软和下来。
“真是长不大的小孩儿。”阿姐无奈地笑。
姜枕却愣愣地看着她。过去百年的时光,此刻就像走马灯般在脑中回放,在眼前重现。那些亲情,合家团圆的情景,是那样的近,却永远触碰不到。那些暖如浪潮般从全身退去,只剩满目的冰。
他的目光落到那只小人参的身上,终于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去。阿姐看见了,只抿住唇,开口道:“我走了。”
她转身离开的时候,黑雾自动退散,却又立刻扑上来糊住大家的视线。姜枕站在原地,眼泪疯狂地往下涌,往下流。
“阿姐……”
姜枕道:“阿姐!”
不要丢下我。
就在那一刹那间,阿姐也回过头,伸出手,大乘修为将黑气汇聚成密不透风的城墙,将他和姜枕关闭在内。
姜枕几步作跑,作奔,最后却无力地跪在阿姐的面前。对方的目光柔和,落到他的身上时,居然伸出手,轻轻地牵住那哀求的指尖。
少年满眼都是泪,苍白的脸颊如此瘦削,哭起来时没有声音,却像青梅淋雨,即将破开的酸甜。
他近乎是抖着声音说:“长姐如母,待我如亲子、阿姐……一路保重。”
阿姐静静地看着他,旋即抽出手,摸了摸少年的脸颊,露出一个笑。
“一路保重,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