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枕张了张口,最后摇头:“我不知道……”
谢御问:“你不喜欢?”
姜枕不知道谢御怎么突然问到了这个,一时间脑子里有点乱。而且谢御问的不是习惯,而是喜欢,于是又将那句对咽回了喉咙里。说:“喜欢……但是,我不习惯。”
长睫随着他的情绪疯狂颤动着,姜枕觉得很冷。谢御道:“喜欢,只是不习惯?”
听起来,似乎有哪里不对。
“嗯……”姜枕迷糊了,盯着足尖。
“那就直到习惯。”
干净利落的回答,姜枕的脸颊又被谢御的指尖抬了起来,那些冰凉的体温让他甚至觉得熟稔。姜枕的内心是摇摇欲坠的,像在风霜里的蝉蛹被爱包裹住,眼睛忍不住阖上,睁开时,刚好见谢御俯下身,轻轻地擦过他的左脸。
……姜枕感觉自己要炸开了。
他眨眨眼,脑子里没有推开谢御这个选项,对方却自己后退了,问:“现在好了吗?”
姜枕:“……”
他敢说不好吗!
姜枕感觉自己被浸泡在了水里,随着那些余韵在脸上蔓延,跟沸腾般烫得惊人,红得如残云。声音有些轻:“好了……”
谢御:“嗯。”
姜枕的指尖被谢御很轻地勾了一下,“我不会欺负你。”
姜枕迟钝地眨眨眼。
回到客栈,两碗羊肉汤已经上齐了。卫井坐在板凳上,看着他们两人走进来,“嚯”的一声:“小兄弟,你们上茅厕还要一起啊?”
刚才他分明看见谢御出去了,而现在又跟“有三急”的姜枕回来,难免不多想。
姜枕:“……不是。”
卫井本就是调侃,听到这没再多问:“快来坐下,不知道你朋友要来,你也不早跟我说,小二,再上一碗——”
谢御:“不必。”
姜枕看他一眼,忙地补充:“谢谢大哥,不用了,我朋友已经吃过了。”
卫井道:“行。你要的酒也上了,要喝吗?”
……糟了,还忘记这茬。
姜枕顺着卫井的目光往旁边看,两大壶酒就放在地上。如果谢御不在,姜枕或许是放松的,但一想到酒引来的事情和现在的情况,姜枕瞬间就有些抗拒了。
谢御:“酒?”
姜枕提心吊胆:“我不喝……”
这么小的声音还是被卫井听到,他没生气,只是豪迈笑道:“多大的人了,怎么害怕你朋友!这酒不烈,醉不了人。”
姜枕“啊……”的一声,听到谢御说:“他喝不了。”
卫井道:“哎呀,都多大人了,哪有喝不了的事。就算一杯倒,不都住在客栈里头,也不会露宿风餐的。”
姜枕看着卫井劝酒的模样,知道这酒跟饭一样得吃,盛情难却。他转过脑袋,跟谢御商讨:“我喝吧……”又磕绊道,“不过我不会欺负你的。”
谢御看着他,须臾后,卫井都笑他太磨蹭了,后者才点头:“嗯。”
把碗碟扣好,卫井豪爽地把堵住酒的红布扯开,一时间飞溅了不少的酒水在衣襟上。配着外头的雪虐风饕,和那有些斑驳却迎风阵的酒旗,姜枕心里也跟着躁动了。
但姜枕没忘记正事,趁卫井倒酒时问道:“大哥,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用鸡血刹气?”
卫井倒酒的动作微顿,旋即继续。等倒满了,姜枕看着比自己脸还大的碗,陷入了沉思。
卫井道:“也没什么,无非是很多年前,这里发生了一场灾难,乱得要命。”
“乱?”
“喝酒喝酒,捞什子说那些做什么。”
姜枕看着卫井一口闷,好像察觉不到那酒辛辣的气息。又看了看谢御,对方神情很淡,似乎随时准备帮忙。姜枕忍了下,还是端起来一口往下干,瞬间,嗓子如被无数刀片割着,辣得直冲天灵盖。
“咳咳……咳咳。”姜枕咳得接不上前,眼前瞬间左右摇摆了。卫井笑他:“还真是个傻小子,酒都不会喝。”
姜枕擦了擦唇边的水泽,感觉背脊有只手盖了上来,轻柔地拍着,灵力顺着进来,瞬间舒畅了很多。他情不自禁地往来源靠,几乎是陷入了谢御的怀里。活像以后受了委屈找道侣诉苦的妖。
卫井喝酒,姜枕不太好打断他,等对方灌了他几碗,脑袋都有些不清醒了,姜枕仍旧坚持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卫井放下碗:“这么执着?”
姜枕趴在桌面上,点点头。
卫井思考了一下,又倒了一碗酒:“算了,你把这碗喝完,我就告诉你吧。”
姜枕:“……”
姜枕发呆地盯着那比自己脸还大的碗,突然坐起来,竖起手指问谢御:“谢御……这是几?”
谢御:“……”
谢御握住姜枕的手指,按了下去:“二。”
“胡说。”姜枕抽开手,蹙了蹙眉,“分明是三。”
卫井在旁边看得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小兄弟,还喝吗?”
姜枕:“喝。”
他又不放心:“你不要骗我……喝完,你得告诉我。”
卫井点头:“大哥说话,你就放心吧。”
“嗯。”姜枕险些把脑袋栽进酒水里。
把这一碗干完,姜枕已经醉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他迷糊着眼睛,转悠了一圈,只认出了谢御,下意识就往谢御的怀里钻。是熟悉的冷,但他很安心地埋了下,瞅着卫井。
卫井失笑:“感情真好。”
把空了的酒坛子往后一扔,小二接住了。卫井道:“哎,行吧,我就告诉你吧。”
姜枕打起精神了。
做这些,都是为了让鬼魂心甘情愿地把记忆给他,能够更清楚的了解事情。现在,终于—
背后突然传来隆然一声巨响,谢御捂住了他的耳朵,姜枕挣扎未果,也帮他遮住。回过头,视线模糊,但能看清楚是二层的木板没了,上边掉下来了五六个人,应该是行商。
而下边,是执着棋子,风轻云淡的东风行。和弹开到一边,冷眼观望的女修。
那些行商本来捂着屁股喊天喊地的,痛不欲生似的。后来发现没人理他们,而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瞬间止住了嘴。
东风行把手中的棋子落下了,这已经是最后一颗:“我赢了。”
女修冷笑了声,没搭理。
消潇将落在地上的外袍捡了起来,一边说:“还披着吗,天要黑了。”
姜枕这才发现自己喝到了傍晚。
女修道:“不用。”
说完,她转身要离开。
东风行坐在木椅上,半截身子未动。像一尊安静的石像。但是他开口了,问:“阁下十五岁离家,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姜枕彻底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