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枕顿时间手足无措,想要把手抽回去,可谢御又握得紧。只能这样站在族亲面前,像不听劝偏要结发的傻小子。
谢御:“嗯。”
姜枕脑袋一懵:“?”
这不对吧,谢御最近都在“嗯”些什么??
如果抱花女子那件事情,是为了帮他开解,那么这件……姜枕不自在地瞥下视线,他终于重视起了谢御的情况,努力回想谢御在千山宫华所发生的改变、也没发生什么……无非是,当时在无边海涯,谢御入魇倒下后,那冰是不很尖锐来着……
姜枕有了一个猜测,谢御莫不是把脑子——
女修:“哦,这样。”
她侧了下视线,问姜枕:“你是自愿的吗?”
察觉到手被握得更紧,姜枕有点吃痛地回神:“啊,我?”
女修弯了一下眼睛:“看起来太傻,这都反应不过来,怎么会成亲呢?”
姜枕:“……”
阿姐你不要这么说啊!若是等谢御神魂归位,你们二人在上仙府邸见面,岂不是四目相对,成为仇人了!
姜枕努力地想她的后路,一想脸都白了:“是自愿的。”
谢御的目光落到他的脸上,神情不明。
女修点头:“哦。”
语气听起来是不信的,但她不愿意插手旁人的事情,随着侧身抬手,最后一层薄薄的黑雾被她随意掀开。此时正值晨曦,街道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人群在那略结冰霜的地面攒动,苍天负雪,犹如一面无暇的镜,倒映着三人的步伐。
“真是灾难……”
姜枕听到女修这样说。
随着她的带领,姜枕愈发觉得面前眼熟。定睛一看,可不正是他们居住的客栈吗、姜枕愣了一下,跟着她走了进去。
小二依旧趴在台边打盹,可与寻常不同的是,他的脸上糊满了眼泪,指甲边全是干涸的鲜血。就像一个深陷在新身份的人,却仍旧抑制不住之前的起伏。
女修将小二喊了起来,对方从梦中惊醒,双眼依然未回魂。三人等了他好一会儿,对方才迟钝地转动眼球,最后晃悠到女修的脸上:“鬼……鬼啊!”
姜枕:“诶!”
他瞬间火气上来了——
女修抬手阻止了他的举动,顺便掰着他的脸颊,给转到谢御的方向去,声音很冷:“索不了你的命,怕什么?”
姜枕被迫跟谢御对视,后者将他牵到了身侧。
“白日哭丧,没见着有法事给我做。”女修收了语气,很是平常,“去给我上酒来。”
小二神魂不定,听到这忙地钻到了后庖房里。姜枕紧绷的精神瞬间卸下,有点疲惫。他很难过,在想哪怕是阿姐也不好过。
异瞳不论在哪里都不算常见,更何况凡人从未见过,只能把她当做伤天害理的鬼怪。
没有大乘修为前,阿姐是怎么过的呢。
姜枕垂下视线,心里很酸。
女修看了一会儿庖房,确认里头有些动静了,才转身走向客栈里边的桌子。天已经亮得差不多,约么辰时后刻,现下有好几张坐满了人,看见她的眼睛,都无非是发出受惊吓的声音。
姜枕有意帮她拦着,但是被阿姐警告一次后,只能作罢。她找了张最靠近外头的桌子,光亮正好能照射进来。
姜枕仍旧忧心:“外边风大。”
他已经做好了被训的准备,但阿姐只目光冷冽地看着他,姜枕一时间有些紧张,却听见妥协:“可以。”
姜枕刚松一口气,忽地发觉身旁的少年剑修往前走——随即,谢御施施然地坐在了“风大”的位置。
姜枕:“……”
“?”
你诚心找事是不是。
姜枕解决了阿姐的事情,现在也不急。甚至内心很平静。他跟谢御对视,对方的眼里看不出什么,姜枕便觉得自己是多想了。他走了过去,一时间没地方可以跟谢御说话。
站着说话太居高临下,低着说话又显得太卑微。姜枕更不想坐这,只能弯了腰,小声地跟他商讨:“这里风大,换个地方好吗?”
姜枕顿了下,略带了点乞求的意味:“我担心你。”
谢御的眸子闪了闪,静静地转过来,注视着他。
姜枕现在一点也不慌张了,就这样跟他对视。但想来跟冰冷的人做些无意义的斗争是吃亏的,毕竟姜枕会被看得害臊,甚至眼睛干涩,但谢御不会。
姜枕内心叹气,收回视线,要走又被拉住手腕。
谢御道:“坐这。”
姜枕:“我不想吹冷风。”
谢御的目光就从他的脸上移开,落到了客栈二层的短廊上。姜枕看过去,发现消潇跟东风行正在上边。那代劳走路的木椅已经买好了,可自行推着。消潇的目光正好落下,略带了些困惑地看着女修。
姜枕怔住。
如果说,从昨晚开始他们是闯入了这些鬼魂的记忆中,那么应该是跟现实隔阂开的。所以不可能撞见消潇,但如果碰见了,说明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鬼城。这不值得一提,而要说的是,鬼魂颠覆重来之后,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人,却保留在这里。
姜枕心神震颤,无意识地盯着女修,又将目光挪开。他说不出话,内心太震惊、如果阿姐不是鬼魂,被保留在这里的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还活着。但在这个世间,为什么从来都不见自己?
这样的思绪几乎充斥着他孤寂的过去,把那些望着别人的家中和睦的艳羡抹除,当了一个笑话。但很快就被姜枕否认掉了、事情蹊跷,还不能这么快下定论。等尘埃落定时,再考虑不迟。
消潇跟东风行下了楼,姜枕便坐在了谢御的身边,这样一来,消潇和东风行刚好有独自的位置。
消潇落座,目光便自然地探究在女修的身上。她的眼神向来是温和的,不会让人觉得僭越。女修回视了一眼,“你们可没跟我说有四个人。”
姜枕反应过来,解释:“他们不去。”
“他们体弱,会留在客栈里。”
消潇听了,大致明白了:“是的,我们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麻烦?”女修的声音上挑,“只要不是鬼修伪装出来的,又能惹多大的麻烦。”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耐,姜枕思索了一下,她或许是不乐意自己被这样对待。
毕竟一直被旁人害怕的人,到了新地方还是被人小心地对待,始终被隔在外面,难免有火气。
姜枕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体验过这种感觉。张了张口,听见女修屈指轻敲桌面的声音,庖房里头的小二走了出来,怀里抱着陈坛,用红布堵着的。对方有点害怕,“客…客官,你的酒……””
消潇帮忙道:“放那吧。”她又问女修,“只要了酒?”
女修道:“我不知道还有你们。要吃什么,跟小二说去。”说完,她将碗碟扣在桌上,随便推了两个出去。姜枕看了一下,力道掌控得太得到位,那碗在自己面前滚了两圈,静止下来了。
姜枕跟碗面面相觑:“我也喝。”
酒还没得到,却被谢御伸手拿走了:“他喝不了。”
女修挑了下眉:“随便,我现在心情好,你最好别扫了我的兴头。”
谢御淡然说:“那他也喝不了。”
姜枕:“……”
谢御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勇的。
女修冷笑了一声,把自己面前的碗推开了,一时间滚到了外头,在边缘摇了两下,被东风行及时伸手握住。
姜枕看见她的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居然觉得她有片刻的缓和,“可以,看起来就像是个不能喝的主。”东风行把碗递给了她,女修道:“你总能喝了吧。”
谢御:“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