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哥沐浴春风地笑:“你别担心,我的母亲也是妖。”
姜枕收敛神情,疑惑道:“可我不是啊。”
公子哥怔住:“?”
他颇为稀奇地走向姜枕,左看右看,有点怀疑自己:“不应该啊,你们妖都长一个样。”
姜枕:“什么样?”
公子哥笑笑:“一样好看。”
“……”敢情是登徒子。
姜枕抱起木柴,别开他走:“这一点都不好笑。”
公子哥的桃花眼眯起,面朝着他走路:“阁下就算不认,我也是知道的。妖的容貌和背影都与人修有所不同,旁人不知,但我一眼就能认出。”
姜枕顿步,看着他,满眼写着:难道还要我夸你吗?
公子哥轻咳两声,笑笑:“更何况,我的母亲也是妖族出身,告诉我许多识别的办法。我这些年足不出户,还尚且未见到过活的妖。一时间有些心切,冒犯阁下了。”
姜枕抱着木柴,能感受到这位满身富贵的人修并无恶意,但谁承认谁是傻子:“然后呢?”
公子哥傻眼了:“你真不是?”
“……不是。”
公子哥本已经展开了扇子开始悠闲地扇风,闻言骤然停下,并拢扇柄朝他拘礼:“小生不才,冒犯阁下了。”
“?”人修真是越来越疯了。
姜枕看着他扇风便觉得冷,而且自己时而还被顾及到两下,更是冻得发抖。眼下这位公子哥离开了,姜枕才觉得周身渐渐回暖,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目光时而探寻了他的去向――金宵门。
公子哥似乎回头看了他一眼,便很快扎入了人群中,被一群人簇拥着离开了。
姜枕有点奇怪,此人来历不凡、什么情况?
还有,母亲是妖……?
前尘旧事,姜枕偶尔不被天雷劈的时候,也曾听到过千年树妖的讲述。那时山间的动物们都聚集在他的庇荫下,乖巧地趴在地面,顺着暖洋洋的金辉听着它说。其中有一,便是前任妖王嫁给金霄南门的门主一事。
在那会儿人修与妖族的仇恨下,她过得也相当幸福,只是流言蜚语太多,便于门主退隐五洲,不知去向。连她是否有子嗣,也是不知道的,但看那位公子哥的傻样,不似作假。
如果妖王真的来到了这里……
姜枕苦思冥想,没等想出个所以然,赵鑫便小跑过来,朝他道:“你这木柴需要去一下水汽吧?我帮你!”
姜枕:“劳烦。”
他歪过头去看天地风雪,磅礴的寒风和洁白将双眸瞬间遮掩,只隐约看见那群湘叶色的长袍里,偶尔涣散出娇嫩的粉。像是从富贵中开出的花,却不需要受到最强劲的保护。而与此同时,淡淡的桃花香也萦绕开,覆盖了很大的面积。
无需掩饰她的身份,妖。
赵鑫还在烘烤木头,看着姜枕发呆,顺着目光看过去:“怎么了?”
姜枕:“没事。”
将烘烤好的木柴收起来,又留了一部分给赵鑫:“多谢。”
赵鑫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小事,小事。”
抱着木柴离开,绕过密集的毡帐,姜枕找到了温竹,被后者拉下来坐着。火灵根的修士帮忙,火焰便瞬间燃烧起来,周围温暖了许多。
温竹一边烤火,一边说:“用火符便好了,你这手冻的。”
姜枕奇怪地看着他,向他展示空空如也的双手,还有鼓囊囊却帮不上忙的储物袋。温竹懂了,捂住额头,被他的贫穷给整笑了。
姜枕就靠着温竹,伸出手在火旁取暖。就算有火符,他也很少用的,跟热水澡一样,明明可以用洗涤术,但他喜欢真切地去触碰万物。
火柴在大雪天里面燃烧,却并没有熄灭的趋势,用灵力注入时,反而更加的温暖和蓬勃。不一会儿,旁边就扎了许多毡帐遮住寒风,修士们围在一块儿取暖,好不热闹。
姜枕抬眼四处寻找,最终用敏锐的双眼,看到了不远处正抱着剑,靠在一棵树旁的谢御。
他还是一个人,无悲无喜地站在那,像是在巡守,又像是在发愣。
姜枕“嗖”的一声就站了起来,吓了温竹一大跳,但看着他去到的方向,也没有阻拦。
……
谢御正在入神,他抱着避钦剑,在雪虐风饕中,看着远方海天一色的茫茫天地。尽数的寒风犹如归乡般涌入他的衣襟,裤脚,以及内心的那颗寒潭里面。
他逐渐听不到外面修士的吵闹声,和火柴的噼啪声,万物只独他一个。
寂静、寂静。
“仙长!”突然,一道活泼的声音将这份冰面打破。
谢御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姜枕擦了擦被冻红的脸,乖巧地凑到他跟前:“怎么在发愣?”
谢御的目光游走在他的脸上,最后定格在那双明媚的眼里,轻启薄唇:“未曾。”
后又补充:“太吵。”
“……”
姜枕丝毫不在意他的冷漠,就像青引所说,谢御再怎么年少老成,也左右不过是一个束发十七的小孩,连弱冠都未至。不论是他的本体谢离微,还是当明剑宗的谢御,都没有活过一百二十岁的姜枕。
姜枕已经越挫越勇了,也啪嗒一下靠在树身上,又陡然直起来,道:“好冷!”
谢御:“……”
他轻声道:“冷就回去。”
“不。”姜枕拒绝,又靠近他,戳了戳避钦剑:“你跟我回去吗?”
他已经跟避钦剑愈发熟了,也知道不仅是谢御的意志能够操控它,它自己本身也生出了几分认知。说明白点,在上一任的主人那里,它已经生出剑灵了,虽然已经离开,但还有几分意识在剑身中。
避钦剑发出开心的嗡鸣声,谢御目光淡然,稍微一瞥,一人一剑都安静了。
姜枕便不问了,又问谢御:“仙长,你跟我回去吗?”他用手比划出一个形状,像捧着一般:“他们在火柴下烤了红薯。”
谢御转过头,不理他。
姜枕蹙着眉看了他一会儿,踩了踩雪,便离开了。
失去了热闹的来源,谢御的耳根又清净了下来,万物只剩下簌簌声的雪粒。一切都凉,冻人,只留下寂静的声音。
谢御缓慢地阖上眼,心中浮现了无数笔剑法,凛冽的,温吞的,甚至是绝处逢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