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疏遥明白他的字面意思,是想要用这桩伪造的婚事给她做个顺水人情,可只凭着他们兄妹俩和他的关系,实在没必要如此,他定是有别的谋划,又不方便告诉她。
她也没想再问,因为这计划完全不在她考量之内。
“不可,”宋疏遥毅然决然地拒绝道,“你又不喜欢我,娶我做什么?你我不过君子之交,何须搭上后半辈子来施舍我。”
她也不需要这种高高在上的施舍,谢字卿于她,不过是个过去可以谈心的旧人罢了。
谢字卿面色冷得像风:“君子之交?宋疏遥,你可没少碰过我。”
“嘘,”宋疏遥很想捂上他的嘴,“大人慎言,那是以前,以后自然不会。”
“娶你不是施舍,”谢字卿看向别处,“我不在意情爱那回事,现下又没有心爱之人,不如先解了你的燃眉之急,日后若你我各自心有所属,再行和离也算方便。”
“谢侍郎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不是喜欢长乐公主吗?”
谢字卿的回答也是似是而非的:“她叫我一声表哥。”
宋疏遥看不透他,明明之前还说着他娶谁要看谢氏需要谁,现在倒没这执念了,她笑道:“别为难自己啦谢侍郎,即便你要娶,我也不会嫁的。”
谢字卿心中一沉,强行镇定道:“为何?”
“既然你和贤王各有心思,都不是因为喜爱而娶我,那嫁给谁又有什么分别,我何必闹上一场,毁了自己的名声,让父母兄长在东都抬不起头来,我倒不如顺了贤王的意思,做他的王妃。”
谢字卿没想到宋疏遥能这么想,他来之前还有些欣喜,想着把这事告诉宋疏遥她会高兴,笑得春光灿烂,或是拉着他的衣袖转圈,可她压根不领情。
“你当真想好了,宁愿嫁给贤王,也不嫁给我?”谢字卿的睫羽闪了闪。
“谢侍郎,你们两位都不是我的最优之选”宋疏遥的眼神很坚定,“不过多谢你提醒了我,除了出家和装死,兴许还有别的路可走。”
她的神情显然已经陷入沉思了,谢字卿却没有打断她的意思,怔怔地看了她片刻。
她明明那样通情达理,和颜悦色,泰山崩于前还能笑得软绵绵地同他对话,可那笑意却像把刀子一样伤人,谢字卿从没来没有这样的感受。
他此时才发现自己是多么自作多情的人,仗着旁人的喜欢为所欲为,待那人的真心烧尽了,又施舍般地问她:我能帮你,你要不要嫁给我?
多么高傲,多么不可一世,就在他沾沾自喜自己是位救世主时,宋疏遥却笑着告诉他:我没把你当回事,你和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贤王对我来说是一样的。
太可笑了,谢字卿不禁嗤笑一声,他看着宋疏遥的眼睛,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无声息地消逝。
是她一直以来明媚的爱意。
“谢侍郎?”宋疏遥叫了他两声,见他不应,这才拍了拍他的手臂。
被她碰触那处忽然有些痛意,谢字卿恍惚中抬手按住那里,好像在按住一处伤口。
“嗯?”
“我约了冷竹踏青采艾叶,这就要走了,”宋疏遥理了理衣袍,“谢侍郎不必为我的事烦忧,车到山前必有路,若是这天地间真的无路可走,我也会去宫中走出一条路来,我很聪明的。”
此刻还有心情玩笑,想必对入宫没有太多恐惧。
“是,你的确很聪明。”谢字卿恍然应了一句,倏忽间有了一丝万念俱灰之感。
可他很快便恢复如常,仿若无事,只是心中的那般大怮着实让他吃了一惊,宋疏遥这个人,比想象当中更能挑拨他的心绪。
“天要亮了,侍郎也该走了,若是被贤王的探子发觉,怕是要坏了你的大事。”
“嗯。”谢字卿道。
两人各有心事,一前一后出了相国府,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好似无法交汇的两条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