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就很轻很轻地问她:“哪里疼?”
宋疏遥不说了,眼泪直流不停地哭,那人便给她擦眼泪,宋疏遥摸到他的左手手背上有条疤,跟她左手背上的伤痕是一样的。
她忽然安心了,握着那只手呢喃道:“谢字卿,好疼啊。”
之后,她睡了三日,醒来时发现自己还在军营里,简洁干净的房间,算是兵营里的雅间了,挣扎着坐起来,发现外面的天雾蒙蒙的,跟她晕倒的那个清晨一模一样。
心中暗想:不知道谢字卿怎么样了。
身上的疼痛未消,手臂上的血痕开始泛青紫,触目惊心,好像受了一场酷刑。
事实上她的确受了一场酷刑,宋疏遥永远忘不了那日,她骑了将近四个时辰的马,淋雨,捆绑,惊吓,这样一套酷刑下来竟然还能活着,她不禁感慨生命有的时候真的很顽强。
溜达着下了榻,这才发现衣服已经换了一身,好在那块贴身玉佩还系在腰间,她端详着身上的白色绸衣,仔细看了看,这不是她自己的寝衣吗?
宋疏遥赶紧扫视了一眼四周,确认不是在家里,一种强烈的虚幻之感刺激着她,而后她忽然想到,家里不会来人了吧?
想毕,心中一紧,这可真是天塌了,她撒谎自己去找薛冷竹玩,结果私自来了泽州军营找谢字卿,不仅如此,她还被当成细作差点死了,这里面随便拿出一件过错来都够她禁足一年的了!
要死,真是要死,宋疏遥赶紧轻手轻脚地躺回被窝,只要她不醒,就不会被责备,闭上眼睛,准备再补一觉,而后从长计议,便听见门外一道极轻的声音问:“宋娘子醒了吗?”
宋疏遥侧耳去听,立马就听出这是谢字卿,心中一动,笑意飞上眉梢,而后她又听见一妇人回话:“回谢侍郎,娘子不曾醒过。”
伺候宋疏遥的妇人是吕绩的贴身侍女,幸好他带着这么一位侍女,否则军营里没女眷,这几日照顾宋疏遥的饮食起居就要麻烦了。
谢字卿片刻沉默:“好,等她醒了来报我。”
“醒了,醒了……”话音刚落,房门被从里拉开,宋疏遥憔悴的笑脸迎了上来,眨着眼睛对他道,“谢字卿,我醒了。”
天色将明未明,混沌的天光里,谢字卿眯眼去看她的眼睛。
早些年他见过一种向阳而开的红花,鲜艳,炽热,开在旭日初升的山谷里,时隔多年,他好像又看到了那种花,只是时过境迁,他已经不该是看见点新奇东西就沾沾自喜的小孩子。
谢字卿站在清晨的凉雾里,水汽扑面,惹得他心里也有点潮湿,顿了下问道:“睡了三日,好点了吗?”
睡了三日,难怪她觉得神清气爽。
“好多了,你的风寒怎么样啦?”宋疏遥扶着门边上前一步,离他更近一些。
“风寒?”谢字卿暗想自己何时得了风寒,忽然想起那日的发热,垂眸道,“无碍了。”
“那太好了,”宋疏遥道,“我惦记你的病,睡着了也总是梦见你。”
谢字卿不想探究她做了什么梦,温和又带点疏远地笑了笑,“你兄长知道你在军营的消息,当日就来了泽州,现下就在军营里,既然你醒了,天亮了便跟他回府吧,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这么绝情啊,”宋疏遥笑着埋怨他,“我以为和侍郎也算患难之交,没想到转头就这么冷漠。”
“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谢字卿漫不经心地转头去看阴阳交接的天际,“还要跟吕大人议事,先走一步。”
说罢,转身欲走,却忽觉左手背被两根纤细温凉的手指轻轻勾了一下,他微微一滞,回眸去看宋疏遥,却见她笑得天真灿烂:“可我还有话想跟你说。”